性子倔,有主见,是女孩,这些特质仿佛是允菲的原罪,不管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有意或无意干了什么错事,家长们追责时永远都会先找她算账。
学习偏科严重,理科考试成绩不理想,永远都是因为她在学校太贪玩,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听讲,课后也不认真写作业。
满腹苦闷和委屈无处诉说,就连本该爱护她的父母也靠不住。
也就只有谢以森,总是在她委屈苦闷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安慰她逗她开心,有时候还找她父母帮她开脱,理科成绩不好就想办法帮她找问题点,知道她喜欢吃就常常给她送家里做的各种吃食。
家里条件差,家里的人口又那么多,能填饱大家的肚子已经不容易,别提那些瓜果小吃了,永远只能眼巴巴地看别人家小孩吃,家门口常常有往来卖水果的小贩,偶尔家里用稻谷或陈米换些苹果梨子,但家里那么多小孩,常常都是一刀切多份分着吃。
以森家里条件相对好很多,以森妈妈又十分会做吃食,上小学那会儿允菲常常故意带作业去找以森,借机在他家蹭吃喝。
后来长大知羞耻了再也不好意思上门蹭吃蹭喝,但以森不是悄悄给她拿吃的,就是以“允菲比我大一年级,我有好多题不会做,找允菲去我家教我”为借口喊她去他家……
不管是心灵上的安慰,还是物质上的吃喝,相伴成长的这么多年里,谢以森的确给了她太多太多关照。
旧时光里,那些与金钱无关的照顾,允菲怎么可能还得清?
过去的事历历在目,完全未料到他会这样说的允菲,一时间被堵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谢以森,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年少时的那些记忆有多么美好,决裂了之后再回想起从前的事,就越发觉得痛心疾首。
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从前的他们明明关系那么亲密,为什么忽然变成那样,当初冷脸和无视来得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就莫名面对那些难以接受的隔阂,而他自始至终却连个合理的解释都不肯给她。
以森闻言脚下的步伐蓦地一顿,不过几秒钟便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既然做不到,就赶紧回房去穿外套,”他不紧不慢地往沙发的方向走,声音沉郁凌厉道,“我时间有限,一会儿还要回去干活。”
允菲死死地咬着嘴唇,瞪着他的后背看了好半晌,之后才猛地转身冲往房间走。
关上房门后,允菲无力地背靠着门板,极力忍着的眼泪蓦地掉下来。
靠着门板无声地落了会儿泪,允菲捂着口鼻吸了吸气,到电脑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痕迹,然后才走到床边。
放在床上的那件外套,她已经重复穿了好多天,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色,但她不得不把这件衣服套上,她的绝大多部分行李还在江城,来的时候只随身携带了贴身衣物,之前跟阿黎说好了,等她到a市安定下来之后再给她寄的。
可惜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联系上阿黎。
以森坐在客厅沙发上回消息,他这几天请年假几乎没去公司报道,一群糙汉子好奇地在群里问七问八。
那天上午,接了芷卉电话的他急匆匆赶回公司,见允菲居然高烧在会客室昏迷,一时情急之下大发雷霆,并火急火燎地抱着允菲从会客室出来,一路飙车直奔医院而去,在医院里折腾了好半天,之后等他终于想起来要警告那几个亲眼目睹了他抱着允菲的家伙,不要把看见的情形发到八卦群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消息已经在公司传开了。
被围攻的芷卉很聪明地没有说实话,这几天大家便一直来找他,问那个令他对芷卉大发雷霆并且亲自抱走的女孩是谁。
允菲穿好外套,拿上链条小包,很快便拉开房门出来。
以森听见了开关门的动静,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目光冷峻地看着允菲道,“户口本和住宿证明都带上了吗?”
允菲听了,眼神忍不住猛地闪了闪——地补办身份证所需的材料,他怎么也这么清楚?
紧紧抿着唇瓣没出声,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允菲几乎下意识便飞快转开视线。
“嗯。”几乎淡不可闻的声音。
以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视线在她的背包上停留了数秒,一股浓烈而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滑过,他蓦地偏过头看向他处,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才施施然站起身来。
“跟上。”平静无感情的声音不容置喙地命令。
大长腿的他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短腿的允菲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很快就到了楼下,之前见过他的奥迪a4,一眼就认出停在路边的车,走在前面的以森兀自朝那边走,允菲小跑着跟过去。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太好,凉飕飕的冷风怒号狂吼着,树枝条在空中肆意狂乱地摇摆,几乎一到楼外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树枝被吹得浑身直哆嗦的允菲,努力无视某人淡淡射过来的眼神,悄悄瞟了眼前面空着的副驾驶座,随后赶紧拉开车门,爬到后座上正襟危坐。
以森扫了眼身边空着的副驾驶座,有些闷地深深呼吸了口气,然后才启动车子。
低垂着头的允菲,撇过头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车子很快就驶入了主干道,外面的景色不断地飞速倒退,这小区附近有不少豪华的写字楼,偶尔有一两栋允菲在网上看到过,这种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感觉,令她心底蓦然生出一股悲凉。
朋友们所在的学校和城市,上学的那几年她几乎都曾趁着假期去玩过,那时却始终没勇气来这座有他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