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喝得有点高兴，对沈月魂也多了几分临时兴起的推心置腹：“老朽仗着年岁大些，也就妄称一回长辈。沈当家啊，这云月窑虽说才刚刚开始，但有些名流也已经注意到。行内的李老板很推崇，又赢了斗瓷大会的魁首，可疏忽不得啊。”

他这样的生意人也不会真的跟世家闹翻脸。大明一直瓷器盛行，尤其紫岳灵犀。瓷行买卖可是火热得很。这以后同沈家还得有交易往来，结怨就亏了。

沈月魂立即虚心接受的态度，垂眉顺眼的敬酒：“薛老板说的是，晚辈牢记在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到了尾声自然也该结束。

俩人在杏花楼门口告别，各自驱车回家。

一回到沈家宅，管家就匆匆来报，与下了马车的沈月魂耳语。原本这一席酒就窝着气的沈当家顿时怒意翻涌，心底如火焚烧。

“他居然还敢跑！你们都是废物！”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管家沈秋生虽说。后者一低头不敢言语，这时候多说多错。

“把东西拿过去。”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直奔废弃偏房。管家沈秋生却是听明白了，唱了声喏赶紧去办事。

废弃偏房外除了看门护院，其余随从都被沈月魂遣走。护院见到家主脸色就知道已经晓得先前的事，皆不敢出大气，赶紧解开门锁让开道。

沈云魄被束缚在梁柱旁，棕发披散在胸前背后，身上只有衬袍单衣，衣襟袖口蹭了灰土，颇为狼狈。他垂着头，完全不在乎谁进来。

“你还有逃跑的本事，我是小瞧你了。”沈月魂走上前，语气看似轻松，眼底却噙着隐怒。

他负手而立，对面人却全然不搭理。屋内的气氛安静得诡异。

沈月魂目光一瞥，看到放在桌上的莲花形砚滴。他晃过去拿起来，端详着像是自说自话：“大哥留下的东西还有不少，看来你是想一次听个过瘾。”

他说话间，沈云魄终于有反应，猛地抬头，目露焦灼：“不要动！”

沈月魂冷笑一声，蓦地抬手将砚滴砸过去。就在云魄脸侧，方才还完整的砚滴顿时碎裂，残片划过三公子脸颊，微微泛红痕。

“云月窑真的碍眼，不过李浩江在那边不好动，我只好先在你身上撒气了。”沈月魂笑容阴冷如朔月寒风：“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你有怨气冲我撒，拿死物充什么英雄！”沈云魄绿眸紧盯自己二哥，灼灼似有火光：“你害死父亲跟大哥的魄力哪去了？现在倒摔个瓶瓶罐罐就心满意足，可怜虫！”

沈月魂一直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并非为什么虚无的兄弟情，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失控。然而沈云魄“可怜虫”仨字如万箭穿心令他刹那间气血翻涌，太阳穴蒙蒙直跳。

人生在世，到底在追求什么呢？若从出生就是场交易，爹不疼娘不爱，就算有正统血脉又如何？

他恍然记起幼年大哥也曾拉着他的手说——

月魂要跟三弟好好相处啊，他吃了不少苦，受人欺负，我们当哥哥的要帮他。

沈月魂那时候没有说出口，如今已经化作狂怒翻江倒海。

人人都怜爱他，关心他，那我呢？！我就活该被无视，被遗忘吗？！

我不，我要你们通通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