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扣焱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殿外的更仆刚刚敲过花钟，子时三刻。周围一片寂静，他躺在青纱帐里，繁复的织锦绣花在夜色里模糊不清，甚至有些狰狞。他睡不着，梦里有太多美好，醒过来就碾转难安。

他轻手轻脚地撩开缎被，身侧的侍君还在睡，修长的腿兀自伸在被外，有着流畅诱人的线条。司扣焱却看的越发心凉。

因为他想梦里的人。

此时凝思殿的灯台大概还亮着吧。

起身披上外衣，漆黑如夜的衣襟缓缓从床榻上垂落。月光很温柔，像是娇羞的夜来香在云朵后面眨眼，横波流魅。

这么深的夜，这样寂寞的夜。

连倦游的小鸟尚有日暮归家的巢穴，连烛台里的灯心草还有可以依偎的阴影。他独自走在皇宫里，穿过兰轩玉台，珠帘翠阶，疲倦如影随形。高高的宫墙下拖曳着他长长的影子。这里是他的家，他知道要从哪里走才不会遇上啰嗦的侍官和值宿的殿上武士，郁郁熏风拂过他的鬓角，衣袂，最终消失不见。

通往凝思殿的永华道总是很热闹。因为连鬼魂都知道在哪里等到九州最伟大的帝王。

他们不总是面目狰狞，那是用来吓小人的。司扣焱不是小人，他就是诛人九族也是毫无愧意。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化作他心里最想念的那个人。

红纱帐，青罗衣，凝雪皓腕，蝉鬓绿云。

不怕鬼，不敬神，唯有见了爱人心生惶恐，怕他生气，怕他郁郁寡欢，怕他病痛……纵是百炼钢铁也成了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