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他喝多了就说胡话，别搭理他。是这样，三公子这边有二公子的人盯着，如果正大光明地带着东西离开县城，怕是会半路拦截。”

周望月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看来之前听雪能顺利往返是因为他不是目标人物，人又机灵才没啥事的。

她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你平常最有注意，你想想有什么办法吗？”

周听雪琢磨了下，还真有了想法。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讲道：“到时候这么着，作品先照常做着，反正沈三哥这里开窑也不是新鲜事。等东西好了，就需要大家演场戏。”

“演戏？演什么戏？”

“就演闹掰了的戏，大吵一架，跟沈三哥分道扬镳。赵老你们就气得罢工回家，到时候三哥你就装作这边垮了，带着点东西准备奔向灵犀码头谋个生路。到时候我跟阿姐肯定要跟着沈三哥走，我们就带点假货。万一沈二公子心狠，要拦道大不了损失点假东西。”

周听雪说得是头头是道：“而赵老你们选三个人出来，到时候真正的作品分给你们带着，临离开前散出外出去谋生路的信儿，到时候你们就奔灵犀去。剩下俩人留在县里，省得全走让那边怀疑。到时候走得时候把时间错开，这样不容易察觉。”

他这说话的期间，李老六就回来了，听得激动地一拍胸脯：“我，我得去！算我一个！”

人们一番讨论，最终决定赵老，李老六以及名为张诚的中年窑工三人。另外俩人就先留下，权当放个假。

事情商量妥了之后，众人又聊了几句后便散了。余下收拾好碗筷后，也就各自回屋歇息。

周听雪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地不安生。终于搅扰得望月开口发话：“你身上长虱子了？”

“不是。”听雪一骨碌坐起来，停顿了下才说：“今晚听那李老六的意思，坊间流传的沈家谣言可能是真的。”

“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姓沈吗？”

“不是，阿姐，我意思是，如果是真的……”

“你怕受牵连啊？”周望月干脆也坐起来，盘坐在床上。她其实很清楚弟弟想什么，但就是故意往歪处说。“你怕还给提建议？”

果然，周听雪有点急，解释道：“我这是担心阿姐你，就我自己的话有什么好想的，哪里待不是待，能过一天算一天。到时候我帮他们送过去也没什么妨碍的。但我怕阿姐你因为这事以后受欺负，本来阿姐你做这行就老被人瞧不起，如果还跟沈家这些事搅和着……”

“好啦，我知道弟弟疼我，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真的？”

“真的，你还不信我吗？明早你还得回医馆上工，蔫头耷脑的不像样，快睡吧！”

周望月的话语安抚了听雪的心，转过身不大会他就进入梦乡。反倒是望月睡不着，回想起晚饭时李老六说的话。

有什么分寸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爱陶瓷，爱它泥土成型，爱它浴火重生，爱它精彩绝伦的画面，爱它引人沉醉的釉色……

这份爱一直深埋心底，所有人都在规劝她，谴责她，鄙视她，只因为选择了大家闺秀不该有的行径。

但，喜欢陶瓷有什么错呢？

凭何男子可以，她不可以？都是人为何她就要被框在绣花棚子里只能按照人们的规定绣个相夫教子？

她想来想去，自己没办法做那规规矩矩的金枝玉叶，也没那个命。所以只要沈云魄还继续制瓷，她就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只有这里允许她心里那点小火苗慢慢燃烧，她要呵护住，保护它。

此时的后院偏房内，暖黄烛火微晃。沈云魄端坐在桌案前，束发散开，垂搭在肩背上。他持笔沾墨良久，才在纸上写下李唐名相裴公美的两句诗。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