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月看得仔细,挑釉料的步骤都是相同,但五彩与青花所用料不同,添加时所用多少也各不相同。这才是秘密所在。
木刮板不断地铲起来压平,直到所有粉末都与油充分结合,已经成为泥质感觉的颜料团。
到这一步,木刮板就可以搁下,沈云魄拿起颜料团开始在瓷板上摔打。这是为了让调好的颜料更紧实好用。而所有这一切都结束后,处理好的颜料团就可以用油纸包裹好,放在瓷盘中搁在阴凉通风中醒一醒。
这才调和好一种颜色而已,接下来需要多少种就要重复这些过程多少次,丝毫马虎不得。
沈云魄既然没遮没掩,望月也就没忸怩捏捏,所有细节都看在眼里。
这是份力气活,很快就会胳膊酸胀。周望月看对方调制几样后已经有点疲倦,主动提出:“我可以帮你吗?”
“好啊。”
俩人一个尝试调配,一个在旁指点,画面异常和谐。
这些料的量并不大,沈云魄被赶出来时根本没可能带出太多东西。沈月魂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暂且将就用勉强能够,但日后要想继续必须寻找新料来补充。
瓷器釉料都需要矿物制成,釉下青花跟釉上五彩所含的成分不同,配比也不同。其实除了沈家,并非完全无人烧制五彩,只不过无论从瓷胎质到色彩都远远不如,这才成就沈家成了五彩之王。
沈家也算是占了天时地利,紫岳县旁就有家矿场,正好出产其中比较重要的几种矿物。其中品质最上乘的都由沈家承包,余下次等的就分散给各处小窑场。这些小户都是用些劣质颜料对付,也就是卖给喜欢又没钱买高档货的小老百姓。
那种劣质品,无论沈云魄还是周望月都不会认可是瓷器。
瓷是泥与火的缠绵,以釉色点亮了灵魂。
沈家是不会将自己掌握的上等五彩釉料分出来的,尤其不会给沈云魄分毫。
数种颜料终于都调好,包裹起来放到旁边静置。
周望月揉着胳膊,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红晕,她笑起来:“有段时间没弄了,还挺想念这种感觉,好像这些釉色慢慢活过来一样。”
“我还担心你会坚持不住,果然不可小瞧。”沈云魄不吝赞赏。
釉料的事情妥当,之后的步骤也顺理成章。将第一火烧好的青花底瓷上五彩料后再次送入窑内。有经验的老窑工们将火候控制在低温,这才能保证上面的五彩料不会流掉。
距离再次开窑需一周左右时间,这期间能做的只有等待。
此时县上的春风楼大堂里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掌柜的打眼一眼,不是旁人,正是有名的沈家当家,沈月魂与他的管家,沈秋生。
沈老板早就订好了雅间,掌柜的亲自引着人上了二楼,坐定之后奉上好茶后才退出去。
这位置选的好,靠着窗能瞧见外面车水马龙,桌旁竖着三折屏风刚好将外界隔开。其上描绘着杜鹃咏春,倒是颇为雅致。
沈月魂独以手支颌,斜靠着海棠纹方窗,透过雕花望着外面临街贩夫走卒往来叫卖。站在他身后的沈秋生思虑了会儿,轻声呼道:“家主,有个事想跟您禀告。”
“讲。”
“这两天盯着九曲巷的下人回报,说来了一对姐弟。那姑娘好像会画几笔,留在那帮沈云魄的忙。”
一直望着窗外的沈月魂终于肯转过头来,他与三公子不同,是中原人的样貌,五官虽好看却眉峰藏戾,不是好相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