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珉却因为被无视再次感到不忿。
他昨晚哪儿也没去,守着这个房间枯坐了一晚,却仍旧精神得很。
生怕昏昏欲睡之间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于是绷紧了神经不敢睡过去。
晨起的脸色差到难以形容,如果是那些粉丝见到,大概会心疼得哭三升水。
宋忱杳无视了他的脸色,拉着林映深进房间里了。
房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林映深看着她进了浴室,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还会产生些有颜色的想法,但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支烟。
二十分钟后,素颜的宋忱杳换上了昨晚的裙子从浴室出来。
林映深见缝插针地说:“我让他们送了干净衣服,八点的时候送过来。”
宋忱杳点了点头,走近了床边,低下头来同他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林映深脑子有些沉。
她一夜睡得很稳,林映深却做不到。
和她头一次共处一室,重要的是,以新的身份共处一室,让人有些亢奋和不真实的想法。
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眼眶发了红。
林映深一时有些慌,“瑶瑶……”
宋忱杳摆了摆手。
“哥,我拜托你有点信心好不好啊。”
话尾夹杂着几声不甚明了的叹息。
林映深没有说话,他害怕那个真实的自己跳出来,会吓到一直以为哥哥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她。
“那些房子里有什么,能给我看看吗?”她冷不丁地问。
林映深叹气。
宋忱杳的两只胳膊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她抬头看他的表情,却被吓了一跳。
如果色彩可以用来准确形容人的心情:林映深脸上现在只有绝望的灰白色。
她很想说:其实你根本不必在意这些,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在这个时候停止爱你。
但是她知道没什么用。
林映深的不自信不是一天养成的习惯。
只有让他亲眼看到,他才会相信,自己是不会被宋忱杳轻易丢下的。
轮到宋忱杳叹气了。
这声气叹得尤其长,带出了眼窝子里未来得及流出来的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烟灰色的领口,形成一个水滴状的印迹。
“你真是个傻子啊林映深。”她说。“明明你才是年龄大的那个,我现在反倒拿你没办法。”
林映深没有低头,所以看到的只有宋忱杳。
她又说:“哥,我都明白的。”
真的。
林映深还是不说话。
“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他说不出来的,如果是换成给她亲眼看到,会不会容易点。
诚然亲眼看到的冲击力可能会更大。
林映深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好”。
宋忱杳看他,大致是已经做好了会被远离的准备,所以坦然得有些让人难过。
可是宋忱杳想,怎么会有人会因为一个人太爱她而害怕呢。
林映深又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先去吃早饭吧,”林映深又恢复了那个刀枪不入的人工智能模样,“吃完饭衣服也该到了。”
宋忱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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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两个人坐在了他们来时的那辆车里。
还是林映深开车。
实际上他已经处于疲惫边缘,但是那种秘密即将被揭晓的恐惧感还是刺激得大脑皮层兴奋过度,以至于他整个人像是磕了药一样精神。
尽管全程保持缄默,宋忱杳还是看得出他有多不安。
早上整理完毕的额发下,是不易被察觉的细密的汗珠。
林映深从前可是少汗体质。
她一边思索着是不是这两年在外应酬把身体整垮了,以至于他现在有些体虚,一边看了一眼窗外。
这好像是回枕园的路。
她有些惊讶。
不是说另外的房产吗?难道在枕园她哥还留了别的房子?
但是没有。
最终他们就站在林映深给她留了对门的,那套住了最久的公寓门口。
林映深用指纹开了门,“进吧。”
有些战栗的声音。他在害怕。
宋忱杳想快点结束这场对两个人而言都是折磨的战役,没有任何犹豫地迈进了屋里。
林映深用一把钥匙开了一扇门。
那个她从前作为林枕瑶睡过许多次的卧室,也是成为宋忱杳之后,因为差点打开这扇门,莫名其妙被林映深斥责的原因。
她那个时候大概率也打不开这扇上了锁的门,却还是被骂了。
由此可以想见这个房间里的秘密对林映深的重要性。
门开了。
宋忱杳惊讶得嘴巴都忘了闭上。
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房间,原先按照她的喜好,曾经有一面墙,贴着的是印有满天星的壁纸,其余三面都只是暖黄色。
而现在——壁纸还在,却被全部挂上了裱好的画。
——署名林枕瑶的画。
有一半都是林映深的画像。
上次被骂走之后,她其实过了几天就忘了这回事,也并不把林映深的秘密放在心上,没有想到最后却看到了这些。
她想,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前好像画过这么多林映深。
工作的,插兜闲闲站着的,还有从前在国外跟着徒步俱乐部爬上,她哥带着不透光的墨镜,面无表情看向画外人的。
凝视的神态有时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当它出现在许多个画面中时。
连作者本人都不晓得在自己笔下的林映深,竟然有这么多的时刻,都以这样凝视她的形态被画笔记录下来。
她想,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的那个时候,她能看到这个房间,说不定就能早些明白林映深的心意。
又或者更早些,如果她也能长点心,把那些画过的林映深的画像一一收集起来,总结性地观察一下。
估计也发现不了。
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思考的可能性,自然就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