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每便会反驳,说她其实脾气一点也不大,只是父母完全没把她的感受当回事,压根没想过孩子也是有感情、有脾气、会被伤害的活生生的人。
父母于是就又会板起脸来数落她,控诉她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对父母要求太高,父母也都是第一次养孩子又不是教育专家云云。
母亲还会抱怨她难以沟通,什么话都不能好好和父母说,每天一副苦大仇深和谁生气的样子,凶巴巴的,让外人看见了要说难听的闲话。
她只好干脆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她其实知道,母亲多少也是后悔的。但母亲却也不愿意承认,更不会向她道歉,不愿背负哪怕一星半点的负罪感,于是索性又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她。反正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而她是孩子,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总也该懂了。
因为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稀里糊涂长大的。
一个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孩子,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究竟要不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不能挑选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但也只能承担后果,要听话,要孝顺,才是符合标准的“好孩子”。
这些谈不上愉快的过往她只与陆鹿一个人说起过,结果就像人海茫茫中的难友会师,一拍即合。
顾一样常想,她之所以能和陆鹿成为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多半是因为极度相似的童年过往让她们更懂彼此。
毕竟她们都是从小被怨怪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有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烙印。
那么沈磊又如何呢?
顾一样忍不住想起沈磊那满满两柜子的手办。
她想,或许就是在看见那些手办的瞬间,她开始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以为他也和陆鹿一样,是可以和她志趣相投有所共鸣的存在。
也正因为,当这一厢情愿的念头显露出破灭的端倪,她才会格外的无法接受……
……
窗外的天空已明显露出泛青的白色,是光渐渐穿透了云层。
陆鹿裹着毛绒绒的浴袍蜷缩在床上,睡得呼吸均匀。
顾一样悄无声息的从酒店的懒人沙发上爬起来,把昨晚两人留下的酒杯拿去水吧洗了,然后垫着脚尖走回来,用酒店的客房服务订了两份早餐。
等人来敲门的时候,她反反复复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
终于,她到底还是打开了那个已经上浮在第一屏靠前位置的对话框,写下一句话的消息,点击了那个绿色的发送键。
“我昨天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你。”
然后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无声走动的挂钟,时针与分针大约停在五点四十的位置,是大半个城市都尚未醒来的时刻。
顾一样原本以为她不会这么快收到回信。
她甚至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期待着,还是排斥着。
谁知两分钟以后,一个白色的对话泡泡竟然就“咻”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好巧,我也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