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梅没有举手欢送杜天翼的离开。
把熬好药汁取出来,与砸好的米勾兑在一起,放在厨房炉灶旁封存。
想要发酵的快,热度便要足够。
厨房每日都做饭,炉火烧的是最旺的了。
与厨娘叮嘱了几句,赵宝梅才意识到天已晚了。
脑中豁然想起杜天翼,她走到院中,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觉出自己似乎少说了两句“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的话,可这两日太累,困意上来,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了。
洗漱过后,她便继续窝在杜夫人外间的矮榻上。
屋内只燃了一根夜烛,静谧无音,杜夫人已经睡了。
赵宝梅悄悄的躺在外间的榻上,盖好被子,很快便睡了过去。
街路上三更锣响,尽管离得较远,但仍能听到微许声音。
杜夫人起了身,本想招手叫她,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披好了衣裳,她悄声的走到门口,听着她熟睡的喘息,杜夫人打量了她很久。
赵宝梅是真的睡沉了。
沉到被人盯着瞧都没有了反应。
可人有三急,最厌恶的便是大半夜熟睡时有这种感觉。
忍不住了,她便坐起身准备去净房。
睁开眼,豁然感觉好似旁边有人,赵宝梅迷迷瞪瞪的望过去,正看到杜夫人的一张脸。
“妈呀!”
一声震喊,赵宝梅感觉心快跳了出来。
可她喊这一声,把杜夫人也给吓到了,“喊什么?大半夜的,你想吓死谁么?”
“不是,母亲,没想到您起身了。”赵宝梅揉揉眼睛,快速的回到了清醒状态,“您要去净房么?我陪您。”
“不用。”
杜夫人转个身回了内间,赵宝梅愣了片刻,突然小腹一阵痛,急。
从净房回来,赵宝梅看到杜夫人的屋内烛光更亮。
几声轻咳,显然婆婆还没睡。
赵宝梅站在门口往里看上一眼,却见杜夫人也投目过来。
“母亲,需要喝水吗?”
“温的。”
杜夫人尽管刻意的压着,却又咳个不停。
赵宝梅兑好了温水送去,“媳妇儿这两天看您早晚都会气躁有虚汗,而且您一晚要醒个四五次,应是心火过旺,不妨往后喝的水中加上些莲子芯如何?虽然苦,却很有效的。”
杜夫人侧目看她,“好似你多懂似的。”
“媳妇儿也是看医书上这么写的。”
杜夫人撂下杯子,看着她,“看上几日医书就能行医诊病了?别觉得你曾以开方子出过风头,便可以为所欲为,颠颠自己的斤两。”
出风头?
赵宝梅眨了半天眼睛,才想起是在县令府时,罗美玲曾逼她给各位夫人开过方子。
这件事婆婆居然还记得?
“疑难杂症,媳妇儿自然不敢尝试,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调养的方子,还是能行的,若是母亲不信媳妇儿,就请大夫来为您瞧瞧。”
杜夫人猛的看他,“天翼的身体就是大事,所以你往后少给他喝什么你调兑的酒!”
赵宝梅心中恍然,原来是为了杜天翼。
“是四爷自己要求我为他酿酒,媳妇儿说不动,若是母亲能让他答应,媳妇儿就再不酿酒。”
赵宝梅把责任推给了杜天翼,因为她知道,杜天翼是绝不肯在这件事上妥协的。
杜夫人怒气又上来了,“你倒是够狡诈的,拿他来搪塞我,封我的嘴是吧?”
“媳妇儿不敢,可事情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赵宝梅摊手无策,摆明了不听话。
她还指望着这件事能给自己赚点银子呢,哪能因为杜夫人一句话就算了?
何况,这位婆婆是看她何处都不顺眼,若是一味的妥协毫无底线,自己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你不听?那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媳妇儿。”
“母亲认不认,我都已经成了杜家的媳妇儿。”
杜夫人的目光很冷静,抬头看着她,随后转过身躺下,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赵宝梅也转身出门,心里闷着一股气。
大半夜的,突然又与婆婆斗上了嘴?
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呢。
杜天翼!
都是因为你!
赵宝梅怀着一肚子的腹诽睡着,杜天翼此时却已不在家,正与陈必舞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酒馆儿里喝酒。
几个喷嚏打响,倒是让陈必舞纳罕的看了他几眼,随后笑道:
“是不是娶了媳妇儿,太猛了,累着了?”
杜天翼抿了抿嘴,“不是,憋的。”
陈必舞一口酒差点儿噎着,杜天翼摆手,“说正题。”
“李夫人的事并非是余明松动的手,而是李家人逼的,而余明松自从回了京都之后,暂时还没有动静儿。”
“你当初跟他也没圈个范围,那个家伙现在风生水起,京中的热门人物,真容易干出点儿不着边际的事来。”
杜天翼扯了下嘴角,“他不敢。”
“他为何不敢?”陈必舞满心疑问。
杜天翼静了片刻,道:“因为我有媳妇儿。”
“噗!”
一口酒彻底的喷了出去,陈必舞连咳半晌,指了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果真是有了媳妇儿人就变,连你这种人居然也会逗闷子了。”
“我说的是实话。”杜天翼仍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大哥已经有了小侄子,我也可以放开手了。”
陈必舞眉头紧蹙,“你真的要孤注一掷?”
杜天翼微微点头,“开始筹备。”
顿了下,杜天翼的脑中冒出赵宝梅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筹备的时间不会短,我倒是也可以琢磨先为杜家留个后。”
陈必舞彻底无语,实在没法与这个人对话了。
“你明儿要去哪?是否需要派人陪着你?”想到明日杜天翼要偷偷离开上书县,陈必舞很是担忧。
尽管与杜天翼交往不久,但却好似多年的朋友。
他话少,却句句真言,毫无虚假;
他冷漠,却不容身边人受任何屈辱,有仇必报;
若不是杜家遭了难,他在京中便是众人称赞的少年英雄。
只可惜事事难料,都要归在一个“命”字?
杜天翼没有理会陈必舞复杂的眼神,更不知他内心的想法。
对陈必舞,他不需有任何的隐瞒,喝了杯中的酒,他只觉毫不够劲儿,比家中婆娘酿的差了百倍。
“我要去见父亲。”
杜天翼这一句话,让陈必舞下巴惊的险些落下。
“我这次一定要见到他!”
“啪啦”,陶制的酒盅,被杜天翼一把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