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红莲屈尊下了车,挥手淡淡地说道:“本宫先前与柳美人有些渊源,来送她最后一程。你们都退下吧,毒酒就搁这儿。一会儿完事了,本宫自己去梧桐殿。左右不过几步路的事,权且当做散步了。”
红莲的人麻利退下了,那个宦官却面露难色:“红莲公主,王上让奴才就在这看着柳美人咽气,才好回去复命,您看这……”
“本宫的话,你到底听不听?还需要本宫去请奏父王吗?你莫要耽误了本宫正事儿,本宫可是与哥哥和小良子约了一同用膳的。”红莲琥珀色地丹凤眼轻轻一瞥,不怒自威。
“是!”宦官立即应了一声,搁下毒酒便退下了。
杨柳怔忡地抬头看着红莲,万众宠爱的小公主身着鲜嫩俏丽的鹅黄色,像一丸鲜美饱满的青橘香。眉间亦如初见那般一点朱砂,衣袍上的花样是大朵大朵丝绸刺绣的姚黄。
眉间点血,衣上牡丹,愈笑愈孤寒。
“九殿下,不想我们再见,会是如此情景,也不想我会落得如此田地。”杨柳感慨着,笑得那么凄寒。
红莲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女子也同初见般弱柳扶风,碧绿的衣裳,纤瘦高挑,仿佛会为了这个深宫注入鲜活的生命力。可这碧玉般的依依杨柳坠入了泥潭里,脏了污了,又有谁会去在意惋惜怜悯呢?
红莲看着杨柳鬓发上那一支仍然耀眼的凤钗,不免有些百味陈杂。杨柳似乎一直戴着这支钗子,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搭配,纵然与她一贯温婉清润的风格不搭,与品阶不符,她也一直佩戴着。
也正因为是红莲所赠,也无人去追究这事,不过是背地下恨恨地骂上几句。也少不了有心人以为这是红莲想扶持杨柳做继后才赠予了凤钗,而为此有所忌惮。
不想后来红莲也从不插手那些腌臜事儿,只要不动到她头上来,不碰她在乎的人,任是什么事儿,她多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人这才下手没个顾忌起来。
杨柳拔下凤钗,双手奉上,“妾身承蒙九殿下厚爱,得以此钗。终是未能成为了这钗头凤,便将此钗奉还,妾身愧不敢当。”
后来,她总觉得公主二字,似乎是怠慢了红莲。那样烈焰一般一生轰轰烈烈最疯狂的女儿家,以公主二字称呼,却总像是以这深海般溺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深宫,把人给束缚了消磨了。
这但凡的写进史书里的公主,能有几个是得以善终,能有几个是能自己做得了主,能有几个是不枉此生的呢?终不过是政治和亲情的牺牲品罢了,再是张扬些,也不过是时代的祭品。
盛世时是奢侈品,精致美丽的宛若一个傀儡人偶,供奉起来日日欣赏着。乱世时便是消耗品,随手都能像物什一样转送,从而获取更多的利益。盛世用以点缀,乱世用以顶罪,可不是先来怪红颜祸水,再来问山河在不在嘛。
这么想着,岁月也将她心中的小公主变得不同,她开始由衷地对着这位公主有了无法言说的情愫。羡慕,那是她向往的模样。
杨柳开始敬她,所以不愿意再称呼为公主,而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