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觉察我的异样，诧异地打量几眼，“无沐？你冷？”

“是啊，你也记得多添些鞋袜，莫要着凉。”我艰难地笑了笑，回答。

她狐疑地上上下下看了我几回，笑道：“你是怎么了？不但像个老嬷嬷絮絮叨叨，还这般怕冷。”

“我修习控水之术，天生寒凉，自然比不得你的控火之术。只待到炎热的季节，你莫要成日往冰室里钻才好。”我淡淡地调侃两句，信口胡诌了几句。

小九真信了，觉得有理。

只走了几步，我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铰碎了一遍，疼痛中体内来来回回的肆虐，无可遏制，不能阻挡。

片刻恍惚间，我恍然间看到手持橙黄牌子的少年站在面前，凄厉地诅咒，歇斯底里地怒吼。

——余寒！你给我等着！我敬你是兄弟，小妹日日夜夜思慕着你，你是怎么待我们的？你只把我当棋子，把小妹当棋子！为了你的大业，你不惜牺牲小妹，不惜让我断送一臂！

——活生生的人你都当作草木，余寒，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和你之间，不死不休！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真挚的爱！不……我要你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她！无法长相守！

——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黯然神伤的滋味！你会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得到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余寒，我诅咒你！你不是没有爱吗？我偏要你爱上一个人！你不是从未输吗？我偏要你在那个人面前节节败退！

我不会。

我阖上眼眸。

我不会输得那么彻底，为她去死，我固然欣然赴之。但是，我不会输，我会以最惨烈最从容最温柔的方式，让她永远刻苦铭心地记住我。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只要是她，就值得，就不悔。

在小九最美好的年华，以最决然的方式与她告别。最后一场局，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任由谁也无法挣脱。

我擅长玩弄棋局与人心，步步为营，步步为赢。我与小九的比赛，看似我稳操胜券，实际于心上，我节节败退。

可落下的最后一枚棋，我笃定我能赢。

在我跪在小九面前的那一刻，我心里总算是有了些释然，这一次，我终于赢了啊。

可触及她惶恐的眼神，我又于心不忍起来。

算了。

我感到挫败。

放她走吧。

我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不忍心让她难过，让她流泪，让她惦记着自己一辈子，而郁郁寡欢。

下棋，讲究落棋无悔，小九是我唯一一步想要悔棋的人。身为棋客，真是可笑。

我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斩下让人钝痛的一刀。只是挡着她的眼，不让她看眼前的惨状。

小九便是我下的最后一枚棋子。

这场相思局仍在，在未来的每一日里，触景伤情也好，偶然之间也好。

可是我最终还是……输给了她。

一世如弈，一世难如意，终究还是意难平。

相思人，相思棋，构一篇相思局。

红豆生南国，最是相思。心头血红取一珠，滴在南国上。一步一棋一子，招招步步熟虑，一目千万里，走险峰破真珑，落子成默契。

我仔细将这相思拈成一缕红线，染在山水间，一线一线，密密麻麻。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映一棋和局。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谁与我执棋。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谱相思之意。

我爱执黑子，因为你似白子。

白子无心，却破黑城。

究竟是谁，惊扰了谁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