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一起走的郝胜,在对主子的情绪感知上是何等的心细,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幕。郝胜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次来,是瞒了许多人的耳目的。”倒是司空玄珞先开了口,他看了眼郝胜:“别声张,就当我是个旧相识的。”
郝胜了然地点点头,问道:“镜回和方骅呢?都没有跟在主子身边吗?”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年特殊时期里本该是不能出现的。
“镜回还在王府里。我一脱身,王府里怎么样都得留一个人。方骅是跟我一块出的京,先替我去看看宁远侯。”
郝胜:“主子,这几年属下太不尽职了!”他的声音一发出来,那喉咙里的紧绷感就展露无遗。
司空玄珞笑了笑,不甚在意地目光在看到对方睁圆的眼睛时顿了顿,脸上的轻松也跟着一顿。摆了摆手,他的手掌落在那人的肩头拍了拍:“镜回和方骅是尽职,郝胜你们更是尽职尽力了。这几年你们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很满意了。”
“他们知道主子来了,肯定会高兴坏了的!”
司空玄珞脚步放慢了:“凌戈在哪儿呢?”
“少将军五日前回到军营时曾来过都护府。这几日一直呆在军帐里。需要属下去跟少将军说一声吗?”
“不用了。”司空玄珞回过身子,比了比挂在马背上的行李:“那是给你们带的,你拿去吧!我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你们就当我没有来过。”
“是!”
在西南,对大衍国来说,最大的威胁是库拉族。库拉族的祖先,原本是百年前乌林国派往大衍国做质子的一个王子库。在大衍国呆了十几年后,渐渐长大的王子联合了当时乌林国内的一些反叛势力,连续在大衍国内作案,意图嫁祸给乌林国当时的太子渊。
在两国争得面红耳赤、互相指责对方心怀不轨时,当时大衍国的太子出面协调,两国秘密派出各自人员,组队追查事实真相。最终,王子库的罪恶被揭发。在两国的追逃中,王子库带着一小部分人马躲到了大衍国西南国界外,脱离乌林国,用库拉族的名义存活下来。
库拉族在几百年中不断繁衍,到现在人口数量小具规模。百年的美化与修饰,对于库拉族的由来,族人已经完全听信了那记载在族谱中的话,将祖先王子库认定为是有德有才被太子渊记恨而被驱逐的悲情人物。乌林国是罪魁祸首,然而库拉族在西南,距离乌林国实在太过遥远。一族之恨竟无法纾解,于是把账算在了大衍国头上。
这么多年来熙熙攘攘,时光却没有稀释掉任何一分恨意。在库拉族,无数青年以彪悍为美誉,强凌他族,不断扩大影响力。近几年来,不断突袭别族的库拉族常常血洗村子,残忍的手段、狠毒的心肠让周边不少其他部落愤怒。然而,相对来说势单力薄的部落却一直无力回击,只能靠躲避来减少存在感。
心怀不轨,其心可诛。库拉族的异动,大衍国当然看在眼里。此刻在大衍国西南重镇威岭,就驻扎着两支部队。一支是入驻超了三个月的西都护府的亲兵,一支是前些天才从北疆拔营过来的飞虎将军叶魄旗下的将士。
一支高擎的旗杆直入天际,在人好像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飘扬着一面黑底红边的大旗。黑色的旗面上,龙飞凤舞地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叶”字。字的周围是同样金色的火焰纹绣。以这杆旗为中心,排列着数十个营帐,营帐之间距离差不多,中间是高高架起的铁锅,里面堆着没有烧尽的木柴。
在周围布满腰挎大刀、手握红缨枪的士兵中,有两列穿着整齐盔甲的约莫二十名士兵来回巡视着。他们面无表情地瞪视着前方,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那一双双如鹰如狼的眼睛早已经把周围的动静都纳入。他们踏着整齐的步子,那战靴踏在地上再抬起来就带起一层土来。
然而细心观察了的人都会发现,当这一行士兵走过这众多营帐中的一个时,会同时放轻点步子。那是个能容得下三四十人站立的营帐,灰黑色的帐布上开了几个口子,此时那一块块长形的帐布都往上撩起,营外的光和热气直直透进去。
营帐内,摆放着几张长桌。为首的那张格外的大而长,正对着营帐出口。上面堆得高高的,一沓公文,一沓书卷,一边的桌面上还摊着几张用毛笔勾勾画画了几笔的纸。此时,帐内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外头整齐划一、又特地放轻了的脚步声传来。
在光照不到的西面角落里,不声不响地站着一个人。此人卸掉了身上的铠甲,穿着一身墨黑,黑色束高又垂在肩头的发勾勒出一副平宽结实的肩膀。他背对着光站着,看着挂在帐布上的那幅地图入了神。
“岭原到同州,小骑驰兵要一天一夜,人马疲乏……”喃喃自语着,他的手指伸了出来在那地图上沿着标记画了条线。“同州山多林多,毒蛇瘴气密布,难攻。久攻不下,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