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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之忧矣

“我没有害人的意思,也没有用它害过人,只是旁人都说那蛇离了故土便活不成,我偏不信。”白络瑜的语气波澜不惊,只是一直把后脑勺对着杨熙。“那时候罗家大小姐还在世——你应当还记得她,她不爱嫁人,却酷爱收集蛇虫鼠蚁,在中京名声很不好。我把蛇送给她,她把蛇养活了,据她说,后来那条蛇被人偷了。”

日光依旧清朗,微风依旧舒适,杨熙却觉胸口堵得几乎无法呼吸,良久之后才问得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得有些跳跃,白络瑜微讶,顿了一时才回答:“阿御两岁那年被确诊是个痴儿之后,罗瑾有一天找到我,说她怀疑是贾从韵——就是温毓的母亲——偷走了她的蛇,我问过贾从韵,她承认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知道瑞临和阿御都是无辜的。”

杨熙觉得胸口堵的那口气忽然冲了出来,但浑身的血却凉了下去,他很直白地盯着不远处那个人,停顿了两次才把话说完:“为什么不说出来?……那时流言满天,……都在说瑞临公主身负不吉,覃御便是她的报应。”

“你和阿御问的一样。”白络瑜并没有对杨熙的质问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声音里莫名透出不耐来,抬手揉了一揉额心,“阿御比我猜想的更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去年中京有关她是季平私生女的流言,那是她自己散出去的,为的便是看一看所有人对曾经那件事的态度。她后来和我说,她是生过季平和开皇的气,但那些远远比不上她对瑞临的愧疚。她始终认为是她连累了瑞临,所以她最恨我的……便是我没有把真相说出来,我若早些说出真相,瑞临便不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更不会走上绝路。”

杨熙隐隐觉着他有些异样,却来不及理会,而是追问道:“当时既不提,如今为何又提?”

“不是我告诉的阿御。”白络瑜猛地把左手落在桌面上,语速快了许多,“当日不说,是因为我很冷血,以为那不关我的事。可我没想到贾从韵居然将这些事写进了手札,我也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温毓会把那些手札寄给阿御。”

杨熙不知自己对着白络瑜的后脑勺盯了多久,再开口时嗓子都有点费劲:“不关你的事,你养覃御做什么?”

你能冷酷到眼睁睁看着她母亲赴死,却又偏偏大发善心把那个孩子含辛茹苦地养大,再把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她面前——何况你明知她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无情多残忍,才能办出这样的事?

白络瑜没有再动弹再出声,杨熙终究也只是垂下眼睑慢慢走向门口,将要跨出门槛时却到底不甘心,停下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从前听说你无情,我只当世人浅薄看不懂你,今日才知道,蠢的人原来是我。我若是你,会连她的眼睛也不敢看,你却能安安稳稳地让她把你当作她的天,在你心里,许是只将她看作猫狗一般的玩意儿,从来没有当她是个人,毁了,也就毁了。”

白络瑜将书案的案头掰下来一块在掌中揉碎,从头到尾没有反驳一个字。

杨熙心中悲凉与怒气交织,对这间书房和书房里的人厌恶得不能再多看一眼,说完便抬脚离开了。

白络瑜不知道的是,除去覃御的事,此刻还有一件事也让杨熙的心情极度糟糕。

卫央曾经说过,淳于家的那条蛇是温毓放的,从前他不信,如今却信了。

当日他的妻儿,和当初的瑞临公主与覃御一般,原来都毁在了温家那一对母女手里。

3、

覃御小时候经历过很多种“治病”的方式,包括拿粗针放血、请巫师跳神、吃各种奇怪的“药”……所以她如今很怕血也很不喜欢热闹,阿糯本想拉她一道去看各样婚礼和海神节,最终一次都没能成行。

但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很平静。她不记事,手上的技艺却不曾丢了,平时在家写写画画刨刨木头射射箭,要么就鼓捣鼓捣各样珍玩玉瓷香膏脂粉,专注起来旁若无人。后来还可以和阿糯出去摘枇杷捡贝壳,甚至能坐船出海,坐在船上倒是镇定得很,有风浪也不怕。

因她不喜鞭炮声,所以过年时家里只贴了春联窗花点了红灯笼,年夜饭也与平时基本没有两样,只除了齐平在桌上多放了一瓶酒。她那酒本是为杨熙预备的,覃御却十分感兴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也不去听杨熙解释什么是“过年”。杨熙说了一会儿见她全无心思,只得把酒瓶从她手里拿过去,说她不能喝。覃御不抢不求,只眼巴巴地盯着酒瓶看,看得齐平心都软了,便帮着说了两句好话,杨熙只好给她杯子里倒了浅浅一层,再多便不肯给了。

吃过饭说要守岁,杨熙其实是在自己房内处理了半宿的公务,等子时一过,他往寄尘院去了一趟,只见董伯娘正和岳同、凤稼坐在一起摸牌,问起才知道齐平早已带着嘉嘉去睡了,覃御更是早在齐平之前便上了床。他想了想,便请伯娘坐到一旁,提起一件事来。

“听陈平说,齐姑娘没有答应这门婚事,伯娘可知缘故么?”

董伯娘先给他斟了杯茶,方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陈大人跟了大人这么多年,为人自然是没话说的。”

杨熙没应声,只是将茶杯握在手里慢慢转圈,等伯娘说下去。

“平儿虽未与我明说,但我看她的意思,倒不是对陈大人有什么偏见,只是……”董伯娘说到这里沉吟了片刻,杨熙方轻声问:“是担心自己不是初婚?”

伯娘素知他为人,便没有隐瞒,点头道:“平儿也是读书人家出身,说不忌讳这个是假的。”

杨熙点点头,又问:“还有呢?”

“还有?”董伯娘倒有些意外。

杨熙没有迟疑,很快解释说:“我担心,齐姑娘会怕她成了亲便不能照顾覃御了。”

董伯娘怔了一时,苦笑道:“我倒不如大人细心了。自然那丫头会有这个想头。”

杨熙想了想说:“我不便与姑娘说这些,还请您代为转达,就说陈平家里没有一个人介意她的过去,请她不必多心。至于覃御,她成了亲一样可以留在这里照顾覃御,并没有多余的不便。再者,她也要为自己和嘉嘉多想一想,跟着白家过活虽则也能过下去,但终究不像个正常的人家,嘉嘉没有兄弟姐妹,多少也会显得孤单。”

伯娘低头不语,但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杨熙便又道:“我不是要显摆自己的人,实在陈平是我知根知底的,他所以到如今不娶,是因为从前跟我在北关时心悦过一个女子,后来那人背弃他嫁给了自己的表亲,他才对亲事灰了心。如今他肯这样看待齐姑娘,我信他不是一时兴起,是存了一辈子的打算的。”

他说完之后,伯娘还是没有开口,倒是岳同转头笑道:“大人说的很是。我看齐丫头并非对陈大人无意,只是顾忌方才大人所说的那两样罢了。其实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易,若果真谁也看不上自不必说,可若是两情相悦意气相投,又都不是靠不住的人,这还需多想什么?反成了矫情了。大人能为自己人着想,齐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我也没有坑她的道理。”

她话音刚落,凤稼也笑道:“这事董姐姐不管,我们也是要管的,大人放心便是。”

见这两人开了口,董伯娘无奈之下只得笑道:“既如此,我明日便劝一劝平丫头吧。”

杨熙起身谢了她,又往覃御寝室门上看了一眼,神色略显犹豫。伯娘想了想,起身道:“您且稍等,我去瞧一瞧阿御您再走。”

谁知她刚刚推开那两扇门,屋里其余人便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里头飘出了一股酒味。

董伯娘和岳同进去一时,岳同手里拿着个酒瓶出来了,哭笑不得地道:“她什么时候偷去的,我竟不知。若是把一整瓶都喝了,可有她醉的!”

“吃酒了?”杨熙皱皱眉,终于忍不住走到门口向里望了一眼,果然远远见覃御正小脸儿红彤彤的睡在枕上,被子踢了一半多,手脚都裸露在外面,伯娘正忙着给她换薄毯。

直到伯娘安顿好覃御出来,杨熙方才离开,等他走后,凤稼和岳同笑说:“杨大人为别人打算得不坏,他自个儿这样和咱们阿御混着,又算什么呢?”

岳同一笑看向董伯娘,道:“董姐姐只怕还是偏心沈家殿下。”

董伯娘面色有些疲惫,便扶着栏杆坐在罗汉床上,没有接茬,凤稼却笑道:“董姐姐自是与沈殿下有渊源。岳姐姐以为呢?”

岳同手里忙着将纸牌收起来,一边说;“我不管往后,现下既是阿御只认杨大人,大人也肯陪她,那便这般也好。”说完又看着凤稼。

凤稼一笑一叹,声音难得放得很轻:“我只替先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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