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怀安的名字，淳于氏又开始不自在：“你还没孝敬过我呢，她倒有福气！”

秦伽罗颇为无奈：“母亲既这样说，我同陛下回话说家去也成。”

一句话堵得淳于氏再无言可回，她心下也灰了，索性起身说：“罢罢罢，你忙吧，我走了，过两日等你回家……”

“正要同母亲说呢。”秦伽罗忽地截断了淳于氏的话，道：“我这些日子忙，只怕这次回不去了，不若等忙完这一阵，再同陛下一道告假的好。”

淳于氏只觉心里揪了揪，却也没反对，只是咬了咬牙，说：“那我叫人给你送些换洗衣裳来。你还小，在宫里一则别心气儿太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二则也别太折腾自己坏了身子，凡事多听少说，有不懂的自己别乱拿主意，也别叫人牵着鼻子走——别太出头，也别太受委屈，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是真能受委屈的？还有……”

“母亲。”听她数落不尽，秦伽罗不得不轻轻唤一声，抬手挽住她的手臂笑了笑：“我都知道。”

3、

从宫里出来，淳于氏见到淳于夫人就掉眼泪，倒把淳于夫人吓了个魂飞魄散，忙问她是不是女帝打算严惩淳于靖，淳于氏摆着手控制了好一会儿，才鼻音重重地说：“不是靖儿，听说陛下打算把这事儿交给白相家里的文隽去办，这人不偏不倚，我估摸着靖儿没事。”

淳于夫人心下松了一口气，道：“方才阿荻也说靖儿不会出事，你再这样一说，我就真的放心了。”

“荻表哥来过了？”淳于氏边问边抽鼻子。

“没有，托人来送的口信。”淳于夫人狐疑地打量了小姑子一眼，问：“既是靖儿无事，你这是伤的什么心呢？”

“我自然是伤伽罗的心。”淳于氏说着又红了眼圈，抽噎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嫂嫂不知道我今日去见她，她对我有多客气……”

提起这茬，淳于夫人有心埋怨淳于氏，又觉得她也可怜，便宽慰了两句。谁知不宽慰还好，越说淳于氏还越伤心了：“她都这样大了，婚事还没个着落，今儿那个温敏看见我特别客气，嫂嫂你说会不会……”

“不会！”淳于夫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劝道：“你也不想想，伽罗嫁给温敏别说对她怎样，对秦家又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这个，陛下就不会指婚。”

这话虽说有道理，可淳于氏却更不开心了：“我可怜的伽罗，成亲也不能挑个她自己心仪的人……”

淳于夫人当真翻了个白眼，道：“从前你是怎么劝伽罗的？心仪？你不知道她心仪谁？”

淳于氏愣了愣，心下有些讪讪的，只得收了泪，没话找话道：“嫂嫂，你说那个覃御，我可不信她真和苏相没什么干系，不然放着温毓和伽罗，怎么陛下就偏偏挑了她给沈慕？”

淳于夫人心道就算和苏相没关系那还有白相呢，再者就不许人家七殿下是真心喜欢么？却也没说出来，反而沉思着说：“且不提她，阿珩，不瞒你说，上回你同我说的话我同阿荻提过，我看他那意思……”

“怎样？”因上回姑嫂两个的悄悄话过于耸人听闻，故而淳于氏闻言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女儿也不想了，只管眼巴巴地望向嫂嫂，一副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的模样。

谁知淳于夫人犹豫半日，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只道：“也不怎样，他说他会查一查。这一大早的辛苦你了，西里是我叫她回家去了，这会儿也该给她打声招呼，省得她担心，也叫她上你那儿一趟去道个谢。”

说着她已扬声叫人进来吩咐，淳于氏耐着性子听完，才要再问什么，淳于夫人先看着她说：“你大哥叫我提醒你，阿荻的事少在媳妇跟前提，你没提过吧？”

“没提过。”淳于氏忙连连摇头，“她也没问过。”

“你那媳妇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不会直接问你。”淳于夫人叹口气，轻声道：“靖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我又是想给他找个聪明点儿的媳妇，又怕太聪明了各生心思，真是愁得很……”

听着这话，淳于氏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她虽未必想让秦伽罗嫁到自己娘家，可自家嫂子这样不把秦伽罗考虑在内也多少让她觉得没面子。想着便道：“嫂嫂亲家家里不是还有个姑娘么？”

她话音未落，淳于夫人便一眼瞪了过来：“糊涂！咱们是什么人家，岂能在这种事上落人口舌？！”

按道理讲，淳于氏挨这顿批不冤：民间多有嫁娶不起的人家以兄妹换亲，但以淳于家门楣，出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好听。淳于氏自己也知道理亏，便讪讪的又勉强提了另外几个人选，淳于夫人一概懒得应付，末了忽然感慨似的嘟哝了一句：“若还能有个尹郡主那样的人，该多好……”

“德阳郡主？”淳于氏一愣，忙问：“我听底下人说苏相家里那位今儿也来了？”

淳于夫人皱皱眉，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淳于氏却全未留意到嫂嫂的态度，啧啧道：“我若是尹郡主，还真不知该怎么和她打交道。”

淳于夫人很想一巴掌打过去，但到底还是忍住这种冲动，只问：“听说怀安公主要回来，你这趟进宫去可听到温毓公主的什么消息？不是说她们两个一直在一块儿么？”

淳于氏眼睛一亮，忽地伸手往桌上一拍，低声叫道：“是了，我怎么忘了这事！”

4、

怀安将手里那柄匕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方问：“追鱼您不是送给阿慕了吗？怎么又收回来了？”

女帝盘膝坐在炕上，手里摩挲着一枚印章，淡淡道：“不是我收回来的。”

怀安愈发疑惑，正欲再问，女帝又道：“也不是他还回来的。是有人把它送到我跟前来的。”

“什么意思？”怀安眼睛看着女帝，手里慢慢将匕首收回了鞘中。

女帝微微摇头，道：“我知道阿慕的习惯，他平日里用惯的匕首不是这把，也不会特意把它放在身上，所以若有人把这东西偷了去，也不算稀奇。”

“偷这个？”怀安举了举手里的匕首，“还送到您面前来？为的什么？同您炫耀他做偷儿的本事很高明么？算是投名状？”

女帝往匕首上扫了一眼，道：“你且别气，阿慕总之还是活蹦乱跳的，什么事也没有。偷东西的人……也不会对他怎样。”

怀安把手放下，冷笑道：“您既打发阿慕去做那些个事，他自然就该明白自己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女帝听到这里也有点生气，抬眼盯着怀安道：“怎么着？让他和沈莳一样圈在宫墙里头看四角天你就高兴了？当初让他做什么，不也同你报备过？”

怀安扭过头去一屁股坐在椅上，没有开口。

女帝又盯了她一会儿，方道：“我知道从前有白圭罩着他所以你不担心，如今白圭撂挑子，也难怪你担惊受怕的，可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有他的担子要担！你还叫我把话说到哪个地步？！”

“我没有……”见女帝动了气，怀安不得不咬着牙驳了半句，中途却又改口，指着匕首问：“那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女帝垂下眼皮，用力将手里的印章握了两握，半日方道：“你问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心里……怀安啊，阿慕他或许……犯了个不该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