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沈慕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不悦地盯着覃御说:“这是我的主意,你为难大哥做什么?”
尹慈好容易将覃御哄住,不防又来个沈慕,忙提起裙子赶了过去,到底还是晚了,只听覃御冷笑道:“为难?我便是为难,也只会和听得懂话晓得道理的人为难!”
这话还不如骂人呢……尹慈暗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覃御跑了,只得同沈慕屈一屈膝,陪笑道:“殿下可别记恨她,她脾气上来连先生也骂的。”
言下之意,便是说你还是消停些吧,不然等她把火儿发到你家先生头上,倒霉的还不是你……
尹慈挺喜欢杨熙的,所以还愿意替覃御赔声不是,但对沈慕她就没这心思了,直接拿白络瑜出来压人。实话说,她都想质问沈慕几声,只不过覃御已经发难,她就不方便再火上浇油就是了。
沈慕找上来挨了一顿骂,又被尹慈这隐晦的提醒给逼住,憋得额上青筋直跳,末了只能拂袖而走,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丫头周旋了这么些时候,着实有些累得慌,又想起自己的花儿,索性打定主意这一天就在寄尘院忙自己的,谁的事也不管了。
3、
“覃姑娘的事……又让大人费心了。”
红楼里,温毓第一句话先是道歉。
有了覃御作对比,杨熙真是觉得温毓的脾气十分可爱,便道:“这是下官该做的。您无需多虑。”
他的语气似乎永远是这样温和。温毓闭了闭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大人,今日冒昧找您来,是想说说淳于姐姐。”
芳华?
杨熙的视线豁然凝滞。
她找他来,为的是说芳华?
“姐姐出事那一天温毓也在淳于府上。想必您已问过了所有能问的人,而我……我不敢以为自己能帮得上您。”温毓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只是有一件事,或许得告诉您知道。——都说淳于姐姐是被那只猫所害,然而我那一日见过,那小东西很乖顺,再者它才两三个月大,怎么可能将人扑倒?”
温毓一边说,杨熙额上的青筋也隐隐跳了起来。他得到消息赶回家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伺候芳华的丫头婆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只知道哭,反反复复强调都是那只猫的错,而其他人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有温毓所言,恰中他的不解之处。
“猫一直被淳于老夫人锁在从笼子里,姐姐出事之后我先找了那个看猫的婆子,她反复说她只走开了一会儿,走开时笼子锁得好好的,那只猫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我原叫人看着她等中京尹的人来,谁知没过一会儿,她……竟触柱死了。”
这话里的含义显而易见:若那婆子自信并无错处,为什么这样轻易就送了性命?
杨熙一直不认为那只是个事故,如今温毓的话似乎验证了他的猜测,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人,我没有及时将这话告诉您,是想着若您果真查出什么不对来,我所听到的也能是个佐证;可若您查不出什么,我的话也只能使您徒增烦恼,或许还是不说的好。可是这件事搁在心里的时间越长,我越是不安……大人,不瞒您说,我很犹豫。”
杨熙不料她竟有如此思量,心下颇为触动:“您是好意,下官感激不尽。”
温毓的鼻子一下酸了,声音里带有细微的颤抖。“您曾救过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反而又无端牵连了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对于三年前铁骑绑架一事,杨熙向来以为那不过是自己尽了本分而已,因而从未放在心上,倒是觉得温毓难得知道感恩,便客气两句,也不好多留,很快作辞出了红楼。
一路默默思索方才听来的话,顺脚也不知到了哪里,回过神时抬眼一望,见不远处三人有说有笑迤逦行来,其中一个是尹慈,另外两个却不认得,而且……其中竟还有一名年轻男子。
4、
因到了午饭时间,尹慈怕覃御不归,到底还是出去找,从后门出去走不多远,迎面见几个小孩儿正蹦蹦跳跳吵吵闹闹地围着一辆牛车,那车看上去像是马上要散架一样,拉车的两头青牛也是瘦骨嶙峋,鼻孔里呼哧带喘,好似下一步就会瘫倒在地上。
而那车夫就更是稀奇,此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寸把长短发,套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衫,露出一小片结实的古铜色胸口,看上去十分不得体,不过他脾气倒好,那群小孩子一路朝他起哄,他也只笑眯眯慢悠悠的摸出一把麦糖散发出去,丝毫不以为忤,等到他看见尹慈,更是喜得眉花眼笑,不管不顾地举着双手叫了一声:“阿慈!咱们又见面了!”
一边叫,他一边跳下牛车,光脚踩在木屐上噔噔地跑过来,捧着尹慈的脸就是一通揉:“好丫头,可想坏我了!——你怎么没长个儿啊?”
那人手掌宽大而粗糙,尹慈被他摩挲得脸上生疼,忙一把将人推了出去,斥道:“上官浊,你给我放尊重些!——我明明又长高了两寸!”
被叫作上官浊的那男子正要辩驳,车帘掀起,有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儿有气无力地冲外头说了一声:“阿慈,别理我哥,阿御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