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束从怀中掏出小若小指的信筒递给小狐,一面点头:“师父说,沐神医自去岁冬日下山云游,归期未明。这信你看过之后回信给我。”
小狐捏了捏眉心,沉吟不语。
“师父写信问你病情,我如实相告了。”夜束看了看小狐,道。
“即便你不说,师父亦心中有数。我来魏都,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若非如此,师父亦不允我离开。只是前路漫漫,希望渺茫,恐怕真的要叫师父失望了。当年大费周章地将我搭救出来,如今还是难逃宿命。”
夜束攥紧了拳,语气却淡:“你从前不信宿命。”
小狐双掌并列,看着掌心处深深的纹理,悠悠道:“如今亦不大信。你还记得我苦练左手写字么?幸而当初师父与你盯着,否则如今我便是废了。当年毒入右臂,也是万幸;若是毒入这儿,我倒是省了费心费力还要捎带着你。”
夜束看着小狐指了指自己的心,只觉喉头干涩,声音都带了晦涩:“你左手写字拉弓练剑无一不精,我并未盯着你,全是你自己盯着自个儿。明知……”
“明知寒毒一旦发作,即便会左手箭又如何,终不能以独臂射之。但是只要想起娘亲,我便有了勇气。谁知娘亲早已故去,且我面对的是魏朝皇室。如今我只盼着既消了对方的疑虑,我便可徐徐谋之,看看魏帝与中宫都对父亲与娘亲做下了甚么!”当年娘亲千里迢迢来魏,与父亲相识相知,却不知为何出宫。而当今魏帝实非皇族血脉,他的继位究竟是名正言顺,还是蛰伏已久……来时不知许多事,如今既来之,当查之。
“你是否想好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小狐见夜束眉头深锁,不由得灿然一笑,摇头道:“你放心,我是要回苍鹰山的,那里的琅玕果我还没吃够呢!一年才生一次,却屡屡被师父拘着采不了几个。”
夜束知她所想,略略松了眉头,却缓不了满肚子的担忧。
“大师兄,那事你可办了?”
“是。春日里头雨水足,挖过的土填回去,上头的绿苔花草长好了,便无蛛丝马迹可寻了。”
“可验过了?”
“……”夜束语意艰涩,“一望即知,胸骨、腿骨……皆是黑色,显是剧毒深入骨髓。且……其余骨骸完好,独心口处……生前被挖开过……”
“下毒,挖心?”小狐像是听着不相干的人与事,还帮夜束将话挑明,但双手抑不住地颤抖,今儿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他们……”
一声梗住,便是剧烈咳嗽,只咳得眼泪哗啦啦地挂下来,划进唇角,俱是苦涩。小狐偏过身,面朝里侧躬身长咳,仿佛一团积年已久的荒凉无助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喉头,只堵得她不得呼吸。哽咽之声难抑之时,小狐随后拿起茶盏摔于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同时盖过了推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