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伸着手指细数,神情专注得很。陈一羽满脸黑线,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懒得搭理她。陈一羽不曾和左锋交往过,只是他们都谣传左锋暗恋过陈一羽,然后莫名其妙地,她也成了其中的一任。同学少年谁不曾眼瞎过,大概是陈一羽的某些出格的行为触动了左锋的心弦了吧,他就以为是丘比特来敲门了。可是,陈一羽的心是上了锁的,万箭齐发也射不进来,即使射进来了,她也会狠心折断。
“习习,你别不理我啊!你说左锋这家伙会不会帮着现任欺负你啊?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现任都是白莲花,梨花带雨地说:‘没事的,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她!’”
沈瑶戏精上身,动作、表情和感情都演得十分到位。
“给你讲个故事吧?”她也不管沈瑶是否点头,自顾说,“在一片开满白色郁金香的田里,女孩问男孩:‘你说男女间有纯洁的友谊吗?’男孩摸着女孩的头说:‘遇到你以后我才相信有。’几十年飞逝而过,有个小女孩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说:‘几十年前有个女孩问了我男女间是否有纯洁的友谊,我说有。直到她离开后,我才知道没有!’”
“我就知道你喜欢左锋。”沈瑶说。
陈一羽摇头:“这是白色郁金香花语的由来。我信了,纯洁和逝去并不冲突。”
“你说得我云里雾里的。”
“左锋腹黑得很,正常人都是说我想介绍我女朋友给你认识的,他却说‘我女朋友想请你吃饭’。他想我帮他澄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纵横情场多年的花花公子能大意让女朋友知道了一个畸形的异性朋友的存在?他的智商和情商真不如从前了,我想他是动了真心吧!”陈一羽不想讨论上一个问题,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了。
左锋是什么人?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仗着那张好看的皮囊到处招蜂引蝶,可怕的是他的嘴跟抹了蜜似的。他情场上的经验绝对比她身边的人多。
陈一羽觉得心里有些堵:左锋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有人说当一个人经常想起过去,那一定是现在过得不好的原因。陈一羽最近常常想起许多往事。
大学时,他们并排走,走在小镇上熟悉的路上,保持着至少10公分的距离。树木花草已经辨认不了颜色,尽数都染上了夜的墨色。以前他们就特别经常在这段公路往返,这是连接她和左锋家的路。十年都过去了,这一段公路依然没有路灯。
借着月光,陈一羽能辨认出左锋脸颊的轮廓,棱角分明取代了可爱的圆形,男孩长成了男人。
“以前这里还能看到好多萤火虫,现在都没了。”陈一羽打破了沉默。
“想不到你是我们圈子活得最自在的人,你是唯一可以选择自己生活的人。”左锋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延绵不绝的山把他们所处的小镇都围绕着,像是个牢笼,他们无法逃脱,不管怎么挣扎跳跃,最终还是要回到牢笼里。
“你是我们圈子里最有能力的人,你明明可以追逐你的梦想。”陈一羽逃避他的目光,也看着远方。她最没资格谈梦想,她是最先违背诺言的人。
左锋苦笑:“男人要背负得更多,我不想结婚,可是我终究要迫于压力而结婚;我不想当车奴房奴,可是我也终究要买车买房。”
她没有接话,那么多年来,性别永远都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隔膜。凭什么他就认为身为女儿身的她就没有这些烦恼?背负得更多的不该是她吗?从她降生以来,无形的条条框框就把她的生活锁死了,她一直都想要反抗!可是,她稍微想做点离经叛道的事,就会被认为大家是大逆不道的事,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她看着家谱,“一女”就是她的概括,连个名字都没有,纵使她嫁了,也不过换得谱上的一个姓氏,她恨。她总以为在现在这个社会,她会被他们接纳,没有性别的差异。她想要跟他们一起讨论喜欢的男孩女孩,一起宿醉到天明,一起讲着高兴不高兴的事,一起袒露内心深处的软肋。可是,因为性别,有些秘密总是要把她排除在外。看三国,她最喜欢的事桃园三结义那个篇章,她一直相信她也能结识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是,为什么等他的异性朋友有了对象以后,她就被疏远了?
“习习,那你帮他?”沈瑶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凝视着陈一羽。
“帮啊,干嘛不帮,这是他第一次把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没准下次就是喊嫂子的人。”她转着手机,缓缓开口,“一世人,两兄弟!”
“那你怎么帮,雇个男朋友?”
“无胸无腿无颜的三无少女对同性是没有杀伤力的。”陈一羽懒洋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