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科举消耗尽了神都最后一丝热情,哄闹之后,是漫长而诡异的平静。
张九龄与谢仲举自然不得清闲,各种宴饮聚会推脱不得,但最要紧的还是吏部宏词、拔萃两场考试。中了进士,一切才是刚刚开始。吏部还要考察进士们的身、言、书、判,全部合格者,才有可能补授一个九品小官。
袁行健原本打算在洛阳住下,等待下一次进士科考试。谁知一封家书千里传来,要他速速归家。
临走前,袁行健又拉着谢仲举与张九龄去了一趟会昌寺。
“这会昌寺果真不同凡响,灵验非常。”袁行健一边感叹一边三叩九拜,嘴里念念叨叨,“西天佛祖在上,保佑我下次科举必中,父母大人顺心康健,两位兄弟在神都仕途顺遂。”
张九龄从不信神佛,问道:“你都没中,还灵验什么呢?”
袁行健心胸开阔:“我没中,可你们俩都中了,这还不够灵验吗?三个人都要中,佛祖也要骂你贪心的。”
“那你求这么多,就不怕佛祖骂你贪心?”
“我这不是把心愿都说出来,让佛祖挑一挑嘛。”
张九龄无言以对,一个人要是信了什么,真是什么歪理都能找出来。
正拜着,辩机恰好走进来,张九龄也不与袁行健打嘴仗了,赶忙迎上去:“辩机法师。”
辩机笑道:“听闻张施主高中状元,恭喜了。”又往他身后看去,“也恭喜谢施主与袁施主。”
袁行健奇怪地问道:“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辩机道:“袁施主可潇洒离去,不必做这禄蠹,困在牢笼中,难道不也是可喜可贺的吗?”
谢仲举笑:“原来吾辈在辩机法师眼中皆是禄蠹,倒叫某羞愧。”
辩机也不解释,只道:“万物万象,各随本心,看施主们自己的造化了。”
张九龄道:“无论日后会不会成为禄蠹,某也先要拜谢辩机法师引荐之恩。”
辩机并不受这个礼:“贫僧并未替你引荐,是你自己运道好。”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接着道:“你也不必谢我了,是圣人亲点你做的状元,要谢便谢陛下去。”
辩机回头,姚旦正笑盈盈地立在门边,带着春日的融融暖意。张九龄微微欠身行礼,余光瞥见辩机,似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瞬间的欢喜,然后又迅速消失在平静之中,仿佛只是自己花了眼。
“若不是知道你们没这个本事,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专门挑着日子来会昌寺的了。”姚旦走到辩机身边,对张九龄道,“既是天子门生,便好好为陛下尽忠尽责,我相信海燕能劈波斩浪而来,就不至于堕成禄蠹。”
张九龄听到“海燕”心中一动,更加诚心道:“是。”
点到为止,姚旦不欲多言,正想与辩机离开独处,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下个月,我想约几个好友去春游,不知你们可愿与我同行?”
哪还敢说不愿呢?自然是荣幸之至。只有袁行健道:“吾家中来信急催某归家,只怕不能赴贵人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