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佩缙泱来说,父亲在家很好,父亲不在家也很好。因为父亲在家时没人敢欺负母亲,父亲不在家时没人敢欺负他。
这里所说的“欺负”其实也并没有多严重,到底只是家人间不经意的摩擦罢了。
佩缙泱是这个大家族里唯一的男孩子,父亲是长子,他也是父亲的长子。
二叔佩佩成勋早年去关内参加科举,如今已位及人臣。
父亲佩成淮与三叔佩成浩一同接管这个大家族,父亲主外经商,三叔主内料理族务。
因为经商需要,父亲经常要离家数月和各地商政人员交流交易,而这时佩缙泱便也成了这一家的小霸王。
三叔的妻子虽只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但性格爽利直率,为人简亢,到也称得上大气。
而佩缙泱的母亲只是个从江南来的戏子,即使美貌知礼,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女人。
于是,直爽的三婶总会给他的母亲带来尴尬。
这种尴尬从来都不是带着直白的恶意,但从来都是伤人直戳心肺。
而且总是在父亲不在家时她们才会有这样的摩擦。
但当父亲在家时,难过的便是佩缙泱了。
幼时的他总喜欢逗三叔的女儿玩,一不小心就会惹急了几个姐妹,被父亲知道后便是打罚之类的痛心之事。
这回父亲又走了,他去了居于国都的二弟佩成勋家中拜访。
年幼的佩缙泱在驿亭送走了父亲,也感觉送走了夏天。
炎热的感觉一下因为冷清的别离而消失,聒噪的蝉鸣蛙声也消减下来。
父亲不在家,他便又成了小霸王,一直和几个孩子闹到很晚才休息。
正当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三婶赵妩狠狠地推醒了正在梦里畅游的他。
“三婶婶饶命,佩纤是被佩缇堂姐惹哭的,您就让我睡吧!”佩缙泱穿着灰蓝色的袍子,两眼是闭了又睁,睁了又闭。
“你母亲被你两个叔爷绑到了林子里,要烧死,你快去救她呀!”
一听到“烧死”二字,佩缙泱终于清醒了,他怔怔地看着三婶,呼吸也停了下来。
“你三叔也和家丁拦着,后来你那个混账的叔爷爷竟然找了一群流氓无赖闯到我们府里打了你三叔还把大嫂绑走了。你三叔又找了些人去追,才发现他们已经到林子里准备烧死大嫂。”
感觉像是受骗,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比父亲的车马走得都快。
他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依旧是不知所措。
“你三叔正和他们僵着,你现在和我快去。”
赵妩顺手提起脚边的灯笼,拉着佩缙泱往外跑。
夏天真的被送走了,林子里的凉风打在二人的脸上,让他们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恐惧,焦灼。
火光慢慢变得明亮,人也越来越多。
火把燃烧着,风也要为虎作伥,想要燎尽每一片黄叶,每一颗老树。
“你们可赶紧把大嫂放了,咱这一大家可都是靠着成淮和成浩两兄弟。今天你们打了佩成浩不说还抓走大嫂,以后就别想再从我们这拿钱了。”
赵妩拉着他挤到人群里面,连气都没喘匀就朝他们大喊,但气势十足。
那个为首的流氓也不甘示弱,“你这婆娘算老几,这都是你们的叔辈,你男人都没话说。”
佩成浩的头上还沾着血迹,也只是在府里匆匆处理一下便追了出来的。
“你们都是我父亲的庶弟,如今倒也算是我的叔叔。你们要钱得等我大哥,要命也得等我大哥。今天你们要是再敢造次,我大哥二哥回来一起收拾你们。”
“佩三你也是出息,什么都要看你两个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