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完spa的林绰，在去见宋书的路上，手机提示有一封新邮件。她靠边停车，点进去看两人的成果。十分钟后，她已泪流满面。

虽然关于成人世界的疲惫感，她尚未有切身体会，但自小在父母脸上不少见到。而那个老人丧子的片段更是催泪，张慢刻意拍了她纳鞋底的不紧不慢特写，脸上每一丝皱纹和痛苦都写满守候的执着与无望。她想起张厚在火车站送别时挥起的那只粗糙无力的右手，想起林知更见到她回家那晚舒展的笑颜，也想起张慢那句“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的苦涩。

“每个人都有故乡，离开有时，待重归之时，当时人物是否还在原地？”

这行字啪啪啪打在末尾，一排排苍山，翠竹摇曳，好像天长地久，都是如此，白云腾绕，有人家烟囱冉冉升烟。也许在那里，也有人在守候，有人在分别。

一个月后，s市摄影杯大赛落下帷幕。金奖得主，赫然是张慢和林绰的《你是我回不去的原乡》。颁奖词说：张艺谋式的风景画，李安式的儒学哲思，许鞍华式的寻常细语，谱写一曲故乡谣，后生可畏。奖金1万元。

这大约是林绰大学期间第一次和一个男生的名字，连在一起。更惊喜的是，颁奖嘉宾居然是林知更，不知是评委组故意为之，还是确实是林知更盛名之下。林知更笑盈盈，精神矍铄，见孙女和一衣着普通的男青年并肩走来，三分讶异，七分打量。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她和哪个男生能好到一起争取荣誉，更别说还要出镜。

奖金红包，林绰捏在手上，她虽不在乎，但她知道，这对张慢来说，大概是半年生活费了。林知更站在两人中间，乐呵呵地拍拍林绰手掌，外人看来，还以为是色眯眯的老爷爷呢。林绰却一副享受的样子，眼睛笑成了月牙状，一边直呼“林知更，我厉害吧？”

张慢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两人表情和神韵上，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原来他就是她嘴里那个文化痞子林知更。张慢手托奖杯，一起和林知更合影留念。拍完，林绰、林知更、张慢鱼贯下台，转角处，林绰已出门，张慢却不期被林知更挽留。

“小伙子，一起喝杯茶。”

“林小姐，据我所知，你们知更鸟集团，正有意向影视界扩张，你的处女出镜，是否在为此铺路？”

“爷孙俩共同出席本次活动，是否是故意为之？”

林绰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外界早已知晓。她本以为，这次得奖，全源自张慢的才华，可此时此刻的逼问，还有林知更做颁奖嘉宾，这一切，都让她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是否也有家族利益的纠葛？如果真是父亲所为，张慢知道，他是否会生气？

林绰极目搜寻，却始终没能找到张慢的一点影子。而她今天身着裸色礼服，脚踩银色高跟鞋，脱身也不是那么方便。话筒很多，架在一起，就像服刑的古人，身披枷锁，游街示众，难堪。

张慢来不及帮林绰突围，林知更的司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做出请的动作。张慢眯了眯单眼皮，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口。他快步离开，跟着上了黑色的路虎，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透过棕色玻璃车窗，张慢一动不动，关注着林绰焦灼的表情，双手早死死地抓透沙发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