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塌上,又欺身过来。
酒香和他身上的热气齐齐向她袭来,带着些侵略的意味,他双眼不似往日的清明,迷迷蒙蒙中跳动着两团火焰。
今晚的沐清不一样,很不一样……让她无端端地有些害怕。
他凑近了着了魔一般喃喃道:“兮儿,我喜欢你,给我好不好……”
“……”
他狂热地吻她,他的吻像雨点一般落下来,他扯她的衣裳,三两下便撕得粉碎……她拼命反抗,无奈她那点儿力气在他面前就如同孩童打闹,微不足道。
他心急火燎,全然不似往日的温柔,粗鲁蛮横,攻城掠地一般势不可挡。她精疲力尽,只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掠夺,落下一滴清泪。
待到第二日他清醒过来以后,愧疚之余又有一丝欣喜。他搂着她,柔声道:“兮儿,对不起,我会负责的。”
木已成舟,他们在山寨里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在众人的祝福下结为了夫妻。
一年后,楚兮诞下一女,取名“沐雨”,如沐春风,润物无声。
沐雨自小跟随父亲习武,母亲因厌恶父亲的缘故,对她也十分冷淡,并不曾教她读书识字。
父亲虽自学过诗书,无人点拨也是一知半解,想教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见到诗书就头疼,自认为不是读书那块料,却在武功方面颇有天赋,便专注习武。
再则,做山贼的有些武艺能自保即可,哪里需要满腹经纶呢?
沐清想到这一层,便没再管她的文化教育问题,导致沐雨到现在还是个睁眼瞎。
她与母亲疏离,却与祖父格外亲近。
她出生时,祖父还曾嫌弃过她是个女娃,难挑山寨重担。
嘴上不屑,心里却喜欢得紧,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先给她吃,不顾自身的伤残,亲自指导她武艺。
眼看着她的武功突飞猛进,他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儿,山寨可算后继有人了。
楚兮呢?
即便沐清对她宠爱非常,她却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山寨。
他们是山贼,就算行侠仗义,也是与朝廷势同水火的。而她,是官家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他们本就是站在对立阶级上的。
沐雨十一岁那年,山寨因同其他黑帮势力打过一仗,元气大伤。
这时有内鬼将山寨的军事机密出卖给了官府,官兵大军压境,打算趁此良机将落云寨一举歼灭。
山寨的众人疲于应战,死伤大半。祖父以残废之身奋勇杀敌,最终力不能胜,死于官兵刀下。
父亲因护着一众妇孺,半步不退,以一己之力杀敌千人,力竭而亡。
官兵本来要取父亲的首级去换那千金的悬赏,她一怒之下抽出不知哪个屠户剁肉用的两把板斧,拼死护住父亲尸骨,将靠近的官兵生生斩做两截。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后来在军师的指挥下,全寨人合力反击,誓死捍卫山寨,最终将官兵逼退。
混战中沐雨目睹了官兵与母亲的对话,官兵抱拳道:“小姐,大人寻找您多年了,快随我们走吧!”
母亲神色悲怆,摇头道:“已经回不去了……代我转告爹爹和两位兄长,兮儿不肖,危难之中不得施以援手,老来凄苦不能侍奉左右……望爹爹平安喜乐、松柏长青。”
母亲的话对她来说太深奥,她听不懂,不过她弄明白了一件事。
她跳出来怒气冲天地质问母亲:“你就是内鬼对不对?!是你把寨子里的消息放出去的是不是?!”
母亲静静地望了她半晌,终是凄然笑了,笑得落下了两滴眼泪。
在她记忆里,母亲从未对她笑过,更不曾对她这般笑过。在她眼里,母亲一直是美丽但又冷清的,这一笑,却使得她无端地惹人怜爱起来。
母亲柔声道:“雨儿,我一直对不起你,我未尽过一个做娘亲的本分……今后这个山寨是你的,你要保护好它,更要保护好你自己,不可恃强凌弱、作奸犯科……”
说着来到父亲的尸骨旁,取下他手中染血的长鸿刀,笑道:“你说,你爹还愿意见到我么?”
她还没来得及阻止,母亲就横刀颈间,决绝地划下,鲜血喷溅上了父亲的尸骨,她也栽倒在了他身上,双眼安然阖起,唇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心满意足。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覆上了她父母未寒的尸骨,掩尽血腥,化为白被,仿佛他们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沐雨不知道,父亲死前对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杨梅花我已经能画得很好了……那幅画我就摆在你的书案上……你可以绣出来了……在下……这便告辞了……望姑娘安好……兮儿……照顾好自己……我爱你。”
多年过去,祁宣城里的人几乎都忘记了那个美丽贤淑的楚家三小姐,张琰这些年娇妻美妾娶了一房又一房,早就不在乎是不是有这个未婚妻了。
近日人们又在传讲城郊的那座贞节牌坊倒了,刻字的石板变为了无数碎石,再也辨认不清了。因不记得所供的是何人,也就没再考虑另立一座。
幽国边境有座落云山,落云山上有座落云寨,落云寨里有座合碑,上书:“先考沐清、先妣楚兮之墓”。
归去来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