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转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楚兮的状况,他身子还虚弱,走路不大稳当,跌跌撞撞地推门进去。
楚兮还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盖在净瓷般的脸颊上,光洁的额头上沾着些细密的汗珠,她眉头轻蹙,似是睡得不大安稳。
沐清用绢布轻轻拭去她的汗水,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容颜,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一守就是三个日夜。
她醒来之后,沐清又是忙前忙后地照料她,给她送饭喂她吃药,丝毫不容旁人插手。
楚兮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疏离的,他也从不计较,尽管自己也还病着,却总是想着她是不是冻着饿着了,她有没有好好吃药。
他找人多方打点,将楚大人的刑期缩短到了半年,又贿赂了狱卒,让他们好生伺候着。
他同楚兮说了此事,楚兮的反应仍是淡淡的,但他晓得她是宽了心的。
自那以后,楚兮也断了寻死的念头,她觉着大概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法子使什么样的伎俩,沐清好像总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似的精准预知。
全寨上下都知道了寨主对他带回来的那个楚姑娘的过分关照,有人对此颇有微词,说他身为一寨之主,怎能被一个女子冲昏头脑,做出这么些混帐事呢?
更何况那女子出身官家,他们是山贼土匪之流,对朝廷的人有种天生的排斥。
沐清的爹为此专门将沐清招过去谈心。他是前任寨主,因在与官兵的对抗中丢了一条腿,才在众人的推举下将寨主之位传给了十六岁的沐清。
他问沐清:“你与那楚小姐,是怎么回事?”
沐清郑重答道:“孩儿要与她成亲,护她一生一世。”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她于孩儿有救命之恩。”
长者捻须道:“报恩的法子有许多种,不必非得以身相许,你若不愿……”
沐清急道:“孩儿愿意!”
在撞见长者探究的目光时微红了脸,“孩儿是真心喜欢她的。”
“唉——”长者长叹一声。
沐清疑惑道:“阿爹何故叹气?”
“寨子里的女娃娃,哪个不好?老刘家的大花,老李家的小芳,老林家的二丫可都稀罕你许久了,她们爹娘也找我说了几回了,我不晓得你的意思,就一个没答应。她们个个儿手脚勤快贤惠能干的,那胸,那屁股,一看就好生养。你老子我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哪儿还轮得到你?你倒好,偏偏要娶个官家的娇小姐,那小身板儿,细得跟条擀面杖似的,哪里经得起你折腾?”
“……”
“而且我听说她整天寻死觅活的,本来就弱不禁风,估摸着哪天就自个儿把一条小命儿给折腾没了。”
“阿爹放心,孩儿会看好她,不会再让她做傻事的。”
“……你实在稀罕她的话,可以让她做小,娶一个咱寨子里的姑娘,那几个都是我老哥们儿了,我不好回绝人家呀。”
沐清义正辞严道:“孩儿曾立过誓言,一生只娶一人,此人非楚兮不可。自阿娘过世后,阿爹不也没再续弦么?却为何要逼迫孩儿做那朝三暮四之人呢?”
长者一时没了言语,只得叹道:“……那行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沐清道声:“孩儿心意已决。”便告退了。
独留长者在原地苦笑着自言自语:“这娃儿长大了,脾气真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沐清也同楚兮求过几回亲,楚兮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示,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估摸着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毕竟她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对他心存芥蒂是人之常情。他不想强迫她,就想着等她彻底放下了才跟她提说。
他每日抽空陪她游山览水,有时也会带她去山下的镇子体味红尘的烟火气。
他常常想,也许这就是自己一生所求吧。不过他还要与她成亲,他要给她名分,要同她养育他们自己的孩子。
一次,在大败欺压乡里的恶霸团伙的庆功宴上,他因为兴致颇高喝得酩酊大醉。
席间有人同他开玩笑:“寨主,你怎么还没搞定那个小娘们儿啊?!”
“嘿,咱寨主一世英名,拿下了大幽十五座城池,想不到连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拿不下来!哈哈哈哈!”
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沐清酒劲上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不服气道:“谁说我拿不下的?我这就去拿下她给你们瞧!”
说完又晃晃悠悠地往楚兮的住处去了。
众人调笑着议论:“寨主这是去干啥?”
“还能干啥,干……”
“嘘——非礼勿言,哈哈哈哈!”
楚兮开门见到一身酒气烂醉如泥的沐清时暗暗吃惊,沐清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屋里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