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云仙子乃太上老君座下大弟子,一次随被天帝遣来办些事宜的老君同往银狼雪域,枯月便得有一面之缘,听说结云仙子的真身乃是一只云彩般洁白的仙鹤,她素来温婉的性子也甚得天后喜欢。
枯月觉得温婉素雅的性子的确是不错的,那一袭蹁跹白衣,站在王上身边,岂是“登对”二字就能形容的。
而且他一介外人,都能看出结云仙子看王上的眼神,似乎与看别人有些许不同。虽然都是温柔和蔼的,但看尧昇时,却更加的柔和温婉,那汪清亮的眼睛了盛满的欣赏与倾慕,几乎要化作水汽流淌下来。
可即使他看的明白,尧昇也不大能参透。或者是早已心如明镜,却不愿意罢。
只是不愿意罢。
枯月总算是明白了凡界一句俗语所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枯月已经想好了尧昇日常拒绝的说辞,若不是“身体抱恙”,就是“族中事务繁忙”,再不济便是最虚假的“闭关修炼”。
可是尧昇却反常的没有立马回拒,而是垂眸沉默着,将指间那叶寒梅花瓣反复辗转的轻碾了片刻,然后云淡风轻的从薄唇里轻吐出一个字。
“好。”他说。
话音刚落,门外长廊上突然有琉璃杯盏哐啷落地的声响,那清脆的、被弹起,又落下的清脆声音,被长而曲折的长廊拉的悠长,经久不散。
枯月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先被那突然的声响惊了一惊,警惕的翻身过去,一把掀开门去探看。
尧昇从那因为被大力打开所以格外宽阔的门缝里,看见了长廊上,蹲在一小滩还散发着热气的水泊中,仔细捡拾碎片的汀儿。
她低着头,鸦青色的发丝耷拉在肩头,有几缕落到了额前,将她的面容遮挡了大半,只露出轮廓清晰柔和的下颌,和轻抿着的点漆朱唇。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里,那侧影在他眼里,莫名的显得单薄无助。
那寒梅花瓣终于承受不住他修长手指的轻磨慢捻,随着他身上不经意溢出的灵力而化作粉霁,悄无声息的在弥漫着清淡莲香的雅室里灰飞烟灭。
破碎成一地的琉璃杯盏折射着七彩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孔也映衬的流光溢彩了。
狐仙交于他的时候说是七彩琉璃盏,如今看来的确是没诓骗他。
枯月见是她,虽然有些错愕,面上却也立刻绽放出一个憨厚亲切的笑容,他扬声问:“汀儿姑娘怎么来啦?”
汀儿抬头,勉强扯出个苍白的笑来,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温和,“天气转凉,膳房做了杯热饮,我送来给王上……”她随意搂了一缕耷拉在额前鸦青色发丝,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满地狼藉,“可是没拿稳,白白浪费了。还打碎了王上的琉璃盏。”
“无碍。”尧昇眼角微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声音也淡而清晰,“枯月,你皮糙肉厚,去收拾一下。”他朝枯月扬了扬下巴,吩咐道。
枯月便上去,大手一挥,将地上的所有琉璃碎片都收揽起来,他将汀儿扶起来,却意外的发现汀儿眼圈似乎是有些泛红。近日狼族有好些人得了赤眼疾,其中症状便是眼睛泛红。
“汀儿姑娘,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莫非是得了赤眼疾?”他历来大大咧咧的,面上关怀,立马便开了口问。
尧昇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不过刹那,汀儿便移开了目光。
她低下头,认认真真的揉了揉眼睛,那眼圈便更加泛红了,她摇了摇头,声音不知道为何也有些沙哑,与方才的清润不大相同,“没有,大抵是我昨夜没有休息好,片刻便好了。”
枯月察觉有些不对,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不再追问。“那汀儿姑娘你要好生休息才是。”
她软软糯糯的应了是,向枯月道了谢,意外地不讲究平日里的礼节,甚至再未看尧昇,亦未与他道别,匆匆的离去,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只留下阵阵清淡的寒梅暗香。
尧昇望了长廊上那纤细身影消失不见的方向片刻,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把玩那一簇簇盛放的寒梅。
枯月若有所思。
……
结云仙子的生辰,因枯月迫不及待的立马替尧昇回了帖子,尧昇不得不应约而至。
枯月虽然被教训了一通,心里却还是欣喜十分,期待着尧昇去天界赴宴时会顺手捎带上他。
他还未去过天界,自然有几分憧憬向往。
而尧昇出乎意料的并未捎带上他,而是捎带上了似乎有些不大情愿的汀儿姑娘。
她说近日有些不大舒服,不太适合长途奔波。
尧昇道无碍,他的坐骑平稳程度是能在所八荒四海中排得上号的,且日行千里,不存在长途奔波,随意小栖一番便到了。
枯月急吼吼拦在汀儿面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道他身子骨结实,不怕长途跋涉。却挨了尧昇一个暴栗。
汀儿瞪眼,斟酌片刻,又推辞说她有些害怕尧昇的坐骑银鳞蛇,她真身是头鹿,与那坐骑相克。
尧昇亦摸着下巴思衬了片刻,再道无碍,他说既然如此,他驾云亦是稳重得很,无半分颠簸,虽没有银鳞蛇快,但不赶路亦是可以,提前一日去,途中歇息一晚,不仅时间充裕,还可以有的闲散时间到处逛逛,游玩一番。
枯月小心翼翼地捂着脑门,避开尧昇数米,小心翼翼的搭腔道:“我不怕银鳞蛇,驾云也稳……”
尧昇冷冷的看了过来,枯月立马缩了缩脑袋,再无下文。
他实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