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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以为自己不过是个与常人有些不同,却生了双蓝色眼睛的普通人罢了,可突然有天却有人口口声声告诉他说,他并不是什么凡人,而是臭名昭著,为人所厌恶的魔族之人,或许还是个挺尊贵的血脉与身份。
便如同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涪陵弟子罢,不过是仙术修炼的差些,口诀也学的不大精益,但每日还是逍遥自在,不亦乐乎。可后来却被证实为冥界消失了数千年的女君,肩负冥界苍生,再没有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如此,撷亦与她,虽性质有异,再还是同病相怜不过了。
“阿时……”
祁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虽然他怕惊到湫时,声音已经很低很柔和,可湫时被冷不丁的一叫,还是被吓得往前面趔趄了一下。
往下跌落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捞住,他往上一带,湫时便又稳稳的坐在粗壮的房梁上,灯火晦暗,祁墨的面孔有一半隐在黑暗中,只看得清轮廓分明硬朗的下颌,和微抿的唇,湫时又不合时宜的红了脸颊。
“撷亦的心结便是他娘亲的死。”祁墨揽住她,伏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他的呼吸落在湫时耳上,脖颈上,激起一阵战栗。
底下的撷亦恢复了点气力,用力擦干了泪,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自称是他的爹爹,却抓走了他娘亲并关了起来的男人,大声质问着什么。
湫时没有听清,她耳里只有祁墨一声接一声,绵长的、带着他特有的竹木气息的呼吸。
“我已经知道他娘亲被关押在何处,只要在这个梦境里改变他娘亲死去的事实,撷亦的心结便得解。”祁墨注视着下方那挺拔的男人背影,目光有些晦暗。
当初惊天动地的那一仗,似乎还是自己亲手了解了他的性命,将他封印,如此,魔王也算作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不过是生错了地方,生错是时代罢。
“你方才是去找撷亦的娘亲了?”湫时恍然,怪不得遍寻他不见,原来是早早便看透了这梦境之关键。
祁墨点了点头。
“往后便是魔族屠谬,天界出兵镇压,魔王陨落,魔族被封印进极寒之地,再无其他撷亦大抵就是那时被冥王带走,”祁墨思衬片刻,“他的娘亲身为凡人,受不了魔族的瘴气,不时便去世了,故撷亦后去寻,却连他娘亲的尸首都未寻到……”
湫时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多话,于是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对于祁墨如此了然于胸也是见怪不怪,于他身边,湫时总是踏实许多。
“那我们去寻撷亦的娘亲,护她周全,再撷亦来寻之时,还能与他心心念念的娘亲团聚,便能了了他的心结罢?”虽然不过是大梦一场,但总归是给予他安慰。
梦便是有如此之好,否则,又怎会有许许多多人,要用许多,来与她交换一个充沛的梦境。
“正是如此。”祁墨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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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少女急切的唤声,伴着叮铃清脆的铃铛声音,颇有几分悦耳。
尧昇左右看了看,山林青翠,泉水汀泠,青石与丛草交错,除了泉边小心翼翼饮水的小鹿,和树皮上安逸的“啾啾”叫唤着的夏虫,似乎就他一个是有些明显男性特征的人。
在凡界应该是被唤为公子不错的。
于是他顿住身形,略带着疑惑地回头,朝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
从延伸出来的巨石上落下个青衣少女来,身形轻盈的稳稳立在了他的面前五步远的距离,像片飘零的树叶,或者什么可以形容为“矫捷”的动物,他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他终于知道方才那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是何处来的了。
少女一身轻而不透的薄纱被风轻轻吹的拂动起来,于是尧昇发现她未着步履,一双匀称洁白的小腿和皓足露在山林里特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中。
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根编织的十分精致的红绳,绳上便挂了小小的银铃铛。
“何事?”他抬眸,不经意间便轻蹙着眉,倒不是有何不悦,不过是从前蹙着眉是为了尽力显得成熟稳重一些,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那少女到他面前,看清了他的面容,许是奔跑了一截,她面上有星星点点的红晕,鼻尖上也有细密的点点汗珠渗透,尤其是眼里盈盈的光,比这山泉水还清亮动人一些。
她只随意的用一支木簪绾住鸦青长发,此刻已经有几分松散,反而流露出几分慵懒来。
那一幕形容起来实在是美的,许久以后他回想起那日有斜斜夕阳的山林午后,都像是在闷热的天气中突然下了一场雨,能让人短暂的愉悦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