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时冷眼看着断颅里迸溅出来的青绿血液洒在地上，发出仿佛被灼烧腐蚀一般的“滋滋”声。
突然有沉重的能撕裂空气的气息迸发开来，随着这气息的加重，锁魂柱似乎共鸣，也嗡嗡的剧烈震动起来，柱中巨兽更加迅速的游动起来，频频用巨大的头颅撞击柱身，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凸起的痕迹。
锁魂柱要断了？湫时朝着那嘶鸣震动更加剧烈的锁魂柱看去，不安的轻蹙起眉头。
“茱萸”现世，不知又是各种可怖的景象，不过湫时隐约记得，书中似乎并没有“茱萸”祸害六界的记载，不过只是只言片语提及，后来如何陨灭，却不得而知。
不过方才祁墨淡淡然说他曾在这儿打过一架，湫时心里便有些轮廓了。
“是你将‘茱萸’斩杀了？”她轻挑了眉，看向也望着那方的祁墨，曼珠沙华静静的停留在他的肩头，散发出莹润的珠光，将他的脸盘映照的莫名旖旎。
“不错。”他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湫时心里便想象出了他淡然的眉眼和温润含笑的面孔，“这不过是件像我在梵音天种枝凤凰花的一般事，施肥浇水皆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裂缝在锁魂柱上蔓延开来，灼热血红的熔岩掉落下来，九头“茱萸”兴奋的嘶吼着，用硕大的头颅不停的撞击着柱身，传来沉闷压抑的声音。
锁魂柱岌岌可危，怕是撑不过片刻就要彻底断裂。
冥界历来绛紫色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道极强盛的威压，方才没有半点气息流露出来，此刻却骤然迸发，几乎充斥了整个冥界，天中中的魔族军马在那威压下突然嘶吼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不安。
一道银光恍若闪电划破天际，龙啸声轰隆如同雷鸣，响彻云霄，一头面容威武且端庄的白龙浮现在云头，瞪着火炬一样明亮灼人的铜铃大眼俯瞰云下众魔。
湫时抬头望着那腾腾仙气的云上白龙，果不其然的觅见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一袭点了墨一般漆黑的袍子在带着血气的风中翻腾着，有身形挺拔的人端端立在白龙脊上，面容清隽，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魔族军队，似乎还带了丝十分和蔼可亲的笑意。
祁墨……
果然是他。
“小白近年来是有些发福了。”身边的人也含笑望着天际，目光直接略过蓄势待发的魔族之人和焦躁怒吼的“茱萸”，稳稳落在白龙身上，“你看他那时身形还是挺匀称的。”
湫时还想继续观望，一览当年上神一己之力抵挡魔族千军万马的风姿，她从未看过祁墨认认真真的与谁打架，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那气势自然是磅礴的，应当好看的紧。
湫时兴趣浓浓，引路的曼珠沙华却突然从祁墨肩头落下，泛着点点红润的光芒，朝着漆黑残破的小巷而去，没入拐角不见，于是祁墨转身，轻柔的拉起了湫时的手，朝着那黑暗残破的巷子里走去，声音亦是淡淡，却隐约含了丝笑意：“走吧……打打杀杀，没什么好看的。”
……
墙壁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有冥界之人特有的绛紫血迹，亦有魔族之人的青绿血迹。
就连壁上挂着的那副虽然被烧灼的残破却依然巨大的罗刹像上也是斑驳的痕迹，尤其诡异，兜兜转转，几乎绕了大半个冥城，引路的曼珠沙华终于悬在罗刹像前，左右浮动，停驻不前。
“暗道。”祁墨一眼便看了出来。
湫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上前一步，掌心稳稳按在罗刹像上，有微弱的红光从她掌心蔓延，融入罗刹像心口的位置，有古老冗杂的字符从罗刹像中漂浮出来，湫时一一照着念了起来。
罗刹像上面容狰狞的罗刹王缓缓的睁开了眼，暗道开启，面前是一个灵力波动极弱，却坚固稳定的结界。
那枝方才还悬浮不定的曼珠沙华转瞬便没入罗刹像中不见，看来撷亦的确是在里面。
“你爹布下的结界。”祁墨也拉着她步了进去，左右打量了一番那挂着壁灯的冗长通道，点了点头，“不错。”
湫时低头不语，她知道冥君历来不错的，雷厉风行，受人尊崇，只是她不大习惯“爹”这个称呼，自记事起，始终都是跟着撷亦他们唤他冥君，似乎连父君都未叫过。
他们二人，寡淡的连眼神对视都没有，以君臣相称，而不是父女，她那时听别家的孩子唤爹娘，一声一声脆气的紧，她便试了试，却如同哽在喉咙里，嘶哑着，半天没有声响，于是作罢。
所以“爹”这个字，离她实在遥远了些。
祁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在开口，只是牵着她，走过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终于被个尖锐的声音叫住。
“何人？”是个面上沾染了许多尘灰的女子，却还是掩不住清秀端正的五官，她眉目上挑，看着面前一身墨染袍子的男子与个面容姣好的白衣女子，凌厉至极。
当逢乱世，看二人的模样，便不是乱世该有的样子……不过他们衣裳干净整洁，身周有她能感受到的祥瑞之气，是魔族伪装不来的。且这结界，除了冥界识得古经的那几人便无人再能开启。
她蹙起眉头，一时有些犹豫。
湫时还在斟酌如何作答才能为这些藏身于此处的冥界子民所信任，一旁的祁墨便淡淡然的开口，他声音凉凉的，未有什么起伏，唇畔却是带着清淡笑容的。
“好人。”他思衬了片刻，补充道：“能帮你们的人。”
湫时噎了一下，看向那拦路女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姑娘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亦是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将信将疑的将他们带了进去。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甬道深处别有一番洞天。那姑娘带着她们进了暗室，便径自走开。
灯光昏黄，暗室里有些窸窣的动静和压低了的窃窃私语，他们脸上有肮脏的尘灰或者血迹，目光黯然失落，沉闷的让湫时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