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湫时被他清亮的眼眸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思衬着莫非是方才的咒语出了差错,不过她念了数千年,再熟悉不过,就算是自己的名字写错了,这咒都不会错。
“你往常念咒都要放点血么?”祁墨认真问道。
“不错。”湫时点点头,曼珠沙华入梦以灵力为引,滴血带路,再平常不过,莫非这法子不对。
祁墨“噢”了一声,他复又牵起湫时的手,温暖的掌心有意无意的拂过她方才放血的食指指尖,那微微的刺痛感便消失殆尽,“也没什么,只是之后要滴血带路的话,你大可叫我来,我血多,灵力较你也更充沛,无甚大碍,不必客气。”
湫时微张了唇,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作罢,不过脸上却浮上薄薄的红云,一直蔓延到耳尖上去,尤其可爱。
“走吧……”祁墨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一点,长袖一挥,面前的曼珠沙华便平稳缓慢的往前飞了起来,曼珠沙华所引,便是撷亦的位置。
……
便是恍然入梦,湫时方一踏进城门,还是忍不住为眼前炼狱一般的场景而惊骇,她几乎止住步伐,仿佛忘了这儿本来就是炼狱。
就算是那时为了应付功课在史书上看过无数遍,却还是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可怖。
一根根参天的巨柱,镶嵌着许多黑色的头颅,依稀还有零散的骸骨,鲜血蜿蜒而下,遍布整个柱身,柱下隐约有一层一层的凸起,仿佛一条巨大的蛇正在盘绕着,游走着,时不时露出阴冷瘆人的赤红眼眸,在巨柱顶端俯瞰血流炼狱。
地上是被灼烧精炼的血红熔岩,缓缓顺着开辟好的沟渠,逆流而上,朝着参天巨柱蔓延伸长,藤蔓一般渗透进巨柱中细小的纹路,有光渐渐强盛起来。
那是冥界子民的精气魂魄,本期到冥界转世投胎,不想放下来便被炼化,连最后一丝神魂,也在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消逝,不复存在。
这是书中载过的魔族祭祀场景,以千千万万人之精魄祭开锁魂柱,放出魔界圣兽“茱萸”,以期借力进攻天界,一统四海八荒。
冥界已然是成了魔族的巢穴,六界皆有澎湃灵气,九重天各路神仙聚集,凡界生气浩荡,妖界也有几位大能镇守,魔族不敢轻易逾越。
除了那时初创期间的冥界,位于深暗之地,都是游荡的魂魄与行尸,本身便没有几分生气,最是适合魔族的繁衍生长。
祁墨不知施了什么术法,冥界绛紫天空中乌泱泱的魔族并没有发现他们,曼珠沙华灵活的避开从锁魂柱上掉落的零星沸腾岩浆,朝着角落里已经被摧残的不成形状的一片断壁残垣飞去。
湫时没有经历过那段浩劫般黑暗的时日,心底却还是沉重,她余光中是柱子上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和是不是突现的尖利獠牙,整个冥界似乎都被笼罩在那巨兽喉咙里嘶哑狰狞的低吼中。
虽然是梦境,那真实的压迫感却让她从未有过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柱子里锁的便是‘茱萸’吗?”湫时没忍住问。
“嗯……”祁墨稳稳的牵着她的手,毫不在意的踏上地面流淌着的沸腾岩浆,却并未感受到的丁点灼热,袍角步履皆未染半点尘灰,“明明是头丑的不能再丑的九头蛇,偏偏要起做‘茱萸’,名不属实大抵如此。”他声音淡淡的,也睐了眼柱上纵横杂虬的纹路,似乎是一本正经的感叹着给这有毁天灭地之力的魔兽起名之人的无知与荒诞。
湫时突然便没有那么不安了,柱子中狰狞可怖的巨兽,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梦一场罢,她叹了口气,这是过往的冥界场景,即使有心有力,也再无法改变,如今最妥当的还是找到撷亦,解了他的心结才是。
……
城中有飞快窜动着搜索躲藏起来的冥界子民的魔族小兽,长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耸着黑色毛发杂乱肮脏的脊背,嘴角有浑浊恶心的涎水,青绿的眼睛里满是贪婪可恶的光。
湫时没忍住,抬手便是一记手刃,一道莹润的白光从湫时手中飞出,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一柄剑矢的模样,那魔兽避之不及,短暂惊恐的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呜咽,便倒在了青绿的血泊中。
周围的魔兽感受到了同伴的死亡,突然顿住了步伐,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可冥界空荡萧瑟的街道却是空无一人,它们警惕的压低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凄凉的呜咽,缓缓地朝着方才那道乍现的白光处靠了过去。
可还未到近处,空中有又毫无预兆的突现了几道灵气充沛纯洁的白光,以避之不及的姿态飞驰而来,它们瞪大了眼,还未发出吼叫,便被斩断了头颅。
湫时冷眼看着断颅里迸溅出来的青绿血液洒在地上,发出仿佛被灼烧腐蚀一般的“滋滋”声。
……
……
……
突然有沉重的能撕裂空气的气息迸发开来,随着这气息的加重,锁魂柱似乎共鸣,也嗡嗡的剧烈震动起来,柱中巨兽更加迅速的游动起来,频频用巨大的头颅撞击柱身,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凸起的痕迹。
锁魂柱要断了?湫时朝着那嘶鸣震动更加剧烈的锁魂柱看去,不安的轻蹙起眉头。
“茱萸”现世,不知又是各种可怖的景象,不过湫时隐约记得,书中似乎并没有“茱萸”祸害六界的记载,不过只是只言片语提及,后来如何陨灭,却不得而知。
不过方才祁墨淡淡然说他曾在这儿打过一架,湫时心里便有些轮廓了。
“是你将‘茱萸’斩杀了?”她轻挑了眉,看向也望着那方的祁墨,曼珠沙华静静的停留在他的肩头,散发出莹润的珠光,将他的脸盘映照的莫名旖旎。
“不错。”他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湫时心里便想象出了他淡然的眉眼和温润含笑的面孔,“这不过是件像我在梵音天种枝凤凰花的一般事,施肥浇水皆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裂缝在锁魂柱上蔓延开来,灼热血红的熔岩掉落下来,九头“茱萸”兴奋的嘶吼着,用硕大的头颅不停的撞击着柱身,传来沉闷压抑的声音。
锁魂柱岌岌可危,怕是撑不过片刻就要彻底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