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顺其自然的，像平日里宽慰湫时那般，抬手落在了陆瑛一丝不苟的顺滑发间，轻轻拍了两拍，“无碍，届时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陆瑛怔怔然的看着他，甚至都忘记了将他突如其来的手打开。

……

生域里挂满了清水的画像，清水自己端详了片刻，觉得不大像，却又有几分神似，还忍不住夸了几句。

可那画像上却意外的不是通缉逃跑，而且寻人。

清水有几分了然，他一届天界弟子，被无端擒到了冥界来关押，如今逃了出去，冥界之人怎还会大肆宣扬着来抓他。

这反而好办了一些。

清水悄悄地将头上的斗笠压低了一些，从站在那墙角围观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了出来，一不会儿，陆瑛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走到了他身旁。

“如何？”陆瑛压低了声音问他。

“无甚大事，现在尽快到那通道，离开生域便好。”清水宽慰她，加快了步伐，混着拥挤的人群，从气派华丽的生域城门里行了出去。

陆瑛说那处隐蔽的通道在生域野郊，她以前偶然从那里途径过一次，听人说起，便记下了那里的位置。

她一直在为离开冥界做准备，却始终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而如今，清水便是她的时机。

越往繁华喧嚣的生域城内走，便越是人烟稀少，只有温淡不刺眼，却很是阴沉的日光，和前方奇形怪状的杂草丛生，和完全被茂密的枯枝枯叶掩埋的小径。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不愿在冥界待了……”清水一边努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砍断沿途延伸出来，阻挡了道路的诡异树枝，一边调侃。

他手里的这把长剑，明明是休岸亲自替他打造的叱咤神器，却因为他身上没有了术法，只能做开路的器具。

师父替涪陵山众弟子都打造了合称的武器，却只有跟了他的这把长剑历来不得威风，清水有些心疼。

“才不是。”陆瑛跟在他身后，有清水开路，她走起来要方便许多，却还是拿了一小把精巧的匕首，折断有些树枝上泛着黑光的毒刺。

“那你是为了什么，要离开冥界，”清水不但修炼术法，亦修炼了两套凡界的功法，所以不算吃力，看似凌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剑，其实却自有一套章法。

陆瑛默了片刻。

清水以为她不想说，便未再追问下去，沉着眸子专心的砍断面前不断延伸出来的杂乱枝叶，为这密林开辟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小小甬道。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清水不停砍断枝叶发出的“咔擦”声，和他还有陆瑛低低的喘息。

“我是为了去寻人……”陆瑛叹了口气，“虽然他很有可能，也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清水挥剑的动作一顿，不过一瞬却又恢复如常，他轻松一笑，露出温和清雅，仿佛阳光照耀的温暖笑容，“与我所想不差，果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呢。”

“胡说！”陆瑛沉着脸反驳，轻轻地踢了他一脚，“我是要去寻我的恩人，并非情郎！”

清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他一定不在世上了，你在冥界已经数十年，而凡人的寿命又有多长呢？”

他说的的确不假，陆瑛闻言，又沉默了半晌。

“可他并非凡人……”陆瑛语气低沉，似乎有些失落，但却并未表露出来。

清水觉得意外，轻轻地“咦”了一声，“那他是什么？妖怪？”

陆瑛又提着裙摆，轻轻的踢了他一脚，“是什么与你何关？多管闲事儿……”

“啧啧……”清水对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意外，却又无奈的笑开，“女人，还真是……”

“等等！”清水面色一沉，突然拎起了手中的长剑，拦在了陆瑛面前，他薄薄的耳翼轻轻颤动，似乎将周围的声音悉数收纳了进去一般。

“噤声。”

清水交代。

陆瑛不敢再吭声，此处的确是离她记忆中的那通道结界不远，可还有可能是冥界派来的追兵，寻到了他们的位置。

勿论是各种结局，都是凶多吉少。

陆瑛有些紧张，却还是勉强稳住心神，连呼吸都放的极轻，手里紧紧攥着那匕首，横在胸前。

身周有阵阵阴冷的风刮过。

清水四顾，不远处有一个极为高大的粗壮树木，虽然上面只有几根枝桠上挂着快要凋零的树叶，可若藏在最高的枝桠上，却也是藏身的好地方。

“我听说你们魂体，都可以，飞，是吧？”他的脊背有些僵硬，却还是故作轻松的问被他拦在身后的陆瑛。

“这么大个林子，恐怕飞到一半，便要因体力耗尽魂飞魄散了……”陆瑛冷冷道，她以为清水是怕不敌来人，叫她率先逃命。

不料清水却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前方，“你看前面那棵树，我垫你一把，你能飞上去吗？”

陆瑛迟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了前面那棵参天大树，这冥界的林子里不乏这样的树木，那棵却格外高大显眼一些。

“你要我躲上去？”陆瑛有些犹豫，沉着脸，她明白了清水的意思，却迟迟不肯动身，“不管来的是结界里的凶兽还是追兵，我都可以帮到你？”

清水轻笑，“陆瑛，我知道，可说不准丢了性命的事情，我死了大抵还能来冥界与你作伴，可你死了便只能化为飞灰了，还怎么去凡界寻你的恩人？”

陆瑛迟疑了。

清水再没耽搁，像拎小鸡那般拎起她的后襟，便将她甩了出去，陆瑛虽然惊异，可立马也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