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在我上学的这几年里,家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在外打工多年的二叔终于回来了,在家里的安排下和邻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第二年就生了个胖小子。请村里人吃满月酒时,爷爷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三叔高中毕业后就入伍参军,去了南方。
姑父石料场的一个工友去了城里建筑队做工,过年回家时他劝姑父和他一起出去打工,多赚些钱。姑父本来因为放心不下姑妈和我们姐妹俩,不想出外打工。但是村里的老师告诉他,我是块儿读书的材料,以后说不定能上大学。姑父想到读大学要花好多钱,心一横,过完年就跟着工友去了城里的建筑队。
姑父走后,照顾姑妈和小妹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每天,我做完作业后就一路小跑回家帮姑妈做饭。小妹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姑妈不会说话,每天吃完晚饭后,我就教她学说话。
我依旧记得,在那间有些简陋的石板屋昏黄的灯光下,七八岁的我捧着自己的课本,一脸认真、一字一句地给小妹读上面的内容。小妹坐在我旁边,亦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听我读书。姑妈也坐在我们旁边,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我们。
成年后的我时常会在梦中重温起那个温馨的画面。有时我也会问自己,在我的生命中,岁月静好也许说的就是那个画面吧。
日子过的平平淡淡,时间走的不紧不慢。新年又到了,在建筑队工作一年的姑父也回家了。
姑父瘦了,但是面色却比一年前红润了不少。姑父给我和小妹带了好多零食和玩具,还给我们娘仨买了新衣服。
姑父这次回来,除了过年探亲外,更是为了把我们都接到城里去。
他现在跟着建筑队做电工,他为人老实,又勤快好学。虽然入行不久,但是很得老板器重。包工头刚刚承包了一个新项目,正好缺个帮忙做饭的厨娘。虽然姑妈不会说话,反应也有些迟钝,但是她干活勤快、人也老实。包工头于是答应姑父,让姑妈来顶这个缺。
姑父考虑到我和小妹的上学问题,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回来后找爷爷奶奶商量进城的事情。
爷爷奶奶本来对姑父一个人出外打工颇有不满,一听说要把我们接去城里同住,自然满口赞成。生母对我有些不舍,但是她人微言轻,也没有多说什么。生父对于我这个女儿本身就没太多感情,自然对于姑父带我进城没有意见。
全家难得一见的在姑父带我们去城里这个事情上迅速达成了共识。
正月初八一过,姑父就带着姑妈、小妹和我进城了。
姑父打工的城市是我们当地的省城。姑父带着我们先坐着同村亲戚的拖拉机到了镇上,之后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小巴车到了最近的长途汽车站,最后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巴车,终于到了那个陌生的大城市。
当从大巴车上下来时,我震惊了。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高的大楼,没有见过这么宽、这么繁忙的马路,还有周围人的穿着,比我在镇上见过的人穿得还要好看!
姑父没有在车站停留,他直接带着我们去了他打工的工地。
姑父和他的工友一起住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板房里。在我们搬来城里前,姑父与工友们一起住在八人间的宿舍里。我们到来后,工头给了我们家单独的一间屋子。
姑父趁着他过年休假的日子,带着姑妈、我和妹妹去了公园,逛了商场,我和妹妹每天兴奋不已。转眼间到了正月十六,姑父一大早带着穿戴整齐的我,去了附近的小学报道。
姑父说,我能在城里上学,要感谢他们的工头凌老板。凌老板人脉广、面子大,帮我还有几个工友的孩子都安排进了附近的小学。姑父说,凌老板是个好人,人要知恩图报,我以后出息了要记得报答人家。
九岁的我虽然对姑父的话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懂事的点着头。
我插班进了新学校的四年级。
我怯怯地在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同时悄悄地打量着我的新同学们。
和我们村里的小伙伴相比,城里的新同学看上去更白净、衣服更漂亮。尽管我穿上了我最好的衣服,和他们相比,我依旧显得有些土里土气。
或许是因为我如同蚊子嗡嗡般让人听不清的自我介绍,或许是因为我土里土气的外表,台下的新同学中一直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到他们好奇的目光,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