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冲点头道:“阿姐是无量宫宫主,给我的消息自然是千真万确。楼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男子思索道:“既然无量宫已经开始行动,那么我们就从旁协助,看一出凌云阁的好戏。”
聂冲疑惑道:“这样有用吗?”
男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抬手闻了闻茶香道:“有用?这趟水越浑浊,越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聂冲见对方如此淡定,不禁有些生气道:“你这是要我阿姐冲在前面替你挡刀。”
男子摇头道:“你想办法将你阿姐引来洛阳,届时我自会护她周全,之后的事情也无需她再出面,我自可解决。”
聂冲不禁担忧道:“这样一来我阿姐她会不会有事?她要是知道我跟着你成立了墨楼,肯定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男子笑着拍了拍聂冲的肩膀道:“你放心,有我在你阿姐不会有事。”
聂冲仍旧不放心道:“冷大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好歹我阿姐照顾了你三年,若是因此事伤了她,我……”
冷空调笑着道:“如何?大不了我以身相许,补偿她就是了。”
聂冲觉得冷空定然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作为红豆的弟弟怎么可以让姐姐被人如此调笑,于是忙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道:“不行!我阿姐有心上人!”
冷空笑着道:“开玩笑罢了,你姐如今正在追杀我,见了面还指不定要将我千刀万剐还是生吞活剥,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讨厌我。按理来说,她不是该来找我作为盟友吗?你难道就没有问过你阿姐,她究竟怎么想的?”
聂冲摇着头道:“别提了,我现在感觉自己是里外不是人,哪敢问这些,若是阿姐察觉我瞒着她你的事情,她肯定气死了。”
冷空给聂冲倒了杯茶安慰道:“那就先别告诉她,等这件事情了解了,我们再跟她说清楚不迟,大不了我替你顶罪就是。”
聂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喝了一口茶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头催的厉害,我先回一趟华山。”
冷空淡笑指着聂冲无奈道:“你这小子。”
送聂冲离开,冷空半卧在床榻边,手中拿着珍藏了近七年的信纸出神。
原来铁星瀚当日在找寻红豆时生怕冷空会提前醒来,而自己又无法在身旁,因此将红豆藏在枕下的信中偷偷加了一封短信,塞进了冷空胸口的衣中。信中简明扼要的陈述了这三年的经过,并叮嘱冷空若是他们被江湖追杀,千万不要来找寻他们的下落,只需韬光养晦,时机成熟时他会带着红豆来与自己相会。
那几日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月华斋中想着这件事情该如何办,可是没多久却传来铁星瀚坠江及红豆失踪的消息,他深知再待在凌云阁只会将自己陷于险境,因此故意讨好冷在天说自己要亲自前去手刃铁星瀚和红豆这两个江湖败类。
为了不让冷在天怀疑,他摆出了自己的分析,众人都往巴蜀追踪,但是却没有红豆的消息,以自己对铁星瀚的了解,也许这只是虚晃一招,坠江是假,两人此时只怕已经北上去了蒙古国境内的草原腹地,投靠铁星瀚多年的老友草原汗王才是真。
冷在天见冷空分析的头头是道信以为真,便让冷空前去查探,可是冷空进入蒙古国后制造了自己遇袭重伤的假象,逃过了冷在天眼线的跟踪,转而回到了关中,去了铁星瀚在信中提到的华山。
果然,在华山之巅遇见了正哭闹着要去找姐姐的聂冲,他从聂冲口中得到了更加详实的经过,因此便又联系早已隐藏起来的神铁堂,成立了墨楼。铁星瀚在信中将神铁堂一门性命都交给了他,他总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成立墨楼一方面可以隐藏神铁堂的行踪,一方面可以通过杀手买卖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就在墨楼成立的第二年,聂冲告诉自己有了红豆的消息,他听聂冲说过红豆近况之后,心中歉疚之意更浓,可是如果现在将红豆带回来,却不是最好的办法。而无量宫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在无量宫里红豆至少是安全的,不用每日担惊受怕居无定所。因此他决定先将墨楼的势力稳固,再做打算。
直到三年前他收到消息,无量宫计划大举进攻武林盟,这似乎与冷在天和无量宫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关,更大程度上是无量宫有了入主中原武林的打算。冷空接到消息,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时刻来临,与其杀了冷在天,更好的办法是让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冷在天的伪善面目。
因此,三年前他突然出现,以冷空的身份回到了凌云阁,向冷在天表明自己身体状况不佳更无心于江湖之争,然后便开启了江湖浪子的人生,游历在关中和中原以及江南一带的花街柳巷,直让冷在天以为这个侄儿真的就此荒废。
冷空想到这里,从怀中拿出那串铜铃,自言自语道:“红豆,你我也该见面了,既然你那么想杀我就亲自来取我性命,这样也算是偿还你顾我三年的恩情。”随后又对门口的下属道:“传信给大嫂,目前一切安全,她可以回杭州了。”
自红豆入无量宫,整整六年没有踏足过关中一步,这一次借道关中前往中原,让她的心情即激动又惆怅。当她们驾车来到嘉陵江畔的太平县时,往事一幕幕的涌向了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就连话都少了很多。
思儿见红豆情绪低落,只好在旁安慰道:“红豆,我们也赶了几日路程了,不如今夜先住下,明日再走?”
妙纤听罢,忙帮腔道:“是啊,阿姐,住下来吧,我刚才看到街边有卖桃子的,阿姐我想吃桃子。”
红豆极宠妙纤,见妹妹提出要求便答应道:“好,我这就给你买去,你还想去哪儿玩?”
妙纤望着江边的巍峨大山道:“我想去山里看看,以前住在雪山,都没有见过这么绿的山。”
红豆闻言,满口答应道:“好,我们先住下,明日一早去山里转转。”
是夜,红豆与思儿将妙纤哄睡后,正在洗漱准备睡觉,思儿却忧心道:“晚饭时我听小二说,附近山里不太平,咱们明日还去吗?”
红豆坦然道:“你我是一两个山中小贼能对付得了的?无妨,妙纤既然想去就带她去玩一圈。”
思儿听罢不由叹气道:“红豆,你还缺妹子吗?我也想做你妹子,给我买好吃好喝的还有求必应。”
红豆无奈道:“思儿,我们妙纤就够了。”
只可以第二日偏巧不巧被思儿一语成谶,竟是让她们三人遇上了强盗。
这伙儿强盗是近日来流亡于此的逃犯,占山为王官府无能竟拿对方没有办法,因此这些人越发嚣张起来,见财劫财见色劫色,扰的一个太平县不太平。
红豆依旧男子装扮,带着思儿和妙纤欣赏山间江畔的风景。一副咤紫嫣红的晚霞山水图让三人驻足在山路上不肯挪步,直到日光半个都落在了山里,红豆和思儿察觉出林中的异样,才连忙向山下行去。
不料没走多久山路上赫然出现五个手拿大刀,面色凶狠衣着邋遢的强盗,其中一大胡子见思儿是个女子长得眉清目秀,便起了色心,上前道:“今日,这山路我们哥儿几个占了,要想从这里过,把这个小娘子留下陪我哥几个玩玩儿。”
思儿听罢冷笑一声,随后故意扮做柔弱的样子拉着红豆的衣袖道:“相公,这可如何是好?”
红豆拍了拍思儿拉着她衣袖的手道:“这有何难,你陪他们玩儿就是了。”
对方一听红豆也是个女子,心中色心更胜,各个跃跃欲试打算上来一亲芳泽,又听红豆让思儿陪他们玩耍,更是淫笑道:“小娘子长得如此标志,哥哥们一定会好好疼你们的。”
说罢大胡子便上来拉思儿的手,思儿假装害怕向后退了一步给红豆让开了施展的空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对峨眉刺猝不及防的戳入了对方喉管。只听大胡子喉间“呼噜”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死了。
剩下四人见自己大哥瞬间死于非命,皆是发怒举刀向红豆和思儿砍来。红豆等着就是这一刻,双腿前后分开后脚借力向前冲去,随之抽出腰间藏着的短刃,向着最近的一个人杀去。不过一个瞬间,最先扑上来的人就被红豆斩杀在地,脑袋与身体分了家,脖子上只剩下一些皮肉连在一起。
强盗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杀人手法,此刻心中皆是恐惧,红豆向他们走一步,他们便退两步。
思儿此时将马车驾着来到剩下几人面前,诡秘一笑道:“诸位,还想怎么玩儿,我姐妹奉陪到底。”
对方一听忙跪地求饶道:“两位姐姐饶命,我们也是无路可逃才干了这个营生,我们发誓以后不敢了。”
红豆本就憎恨那些见色起意之人,见这三人猥琐神情,求饶间还不忘盯着思儿和她的胸口瞄两眼,真是恶心至极。于是她上前用剑指着其中一人道:“饶了你们?还不知你们以前祸害过多少来往的商客与无辜女子,今日饶了你们老天爷也不会放过我。”
说罢,红豆举起短刃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人时,太阳早已消失在西边的山脊上,红豆借着晚霞的微光冲着他阴笑道:“怎么,还想求饶吗?”
剩下的强盗见同伴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早已害怕到了极点,求生的欲望让他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路上的小石子,向红豆扔去。红豆忙用衣袖挡住飞来的石子,随后将短刃向着那人逃跑的方向掷了出去。
她本以为短剑会划破对方的脖颈,可没想到半路里空中突然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侧面划过,挡下了她那一剑。
红豆气急向前奔出一步,却忽然又退了回来,冲到马车前迅速带好了面具。思儿不明所以,忙问道:“你这是干嘛,不去追强盗,却跑来带面具?”
还没等红豆回话,只听不远处逃跑的强盗大喊道:“大侠救救我啊。”
只见一名手执长剑的青年男子,护着强盗来到她们身边道:“一群强盗倒是伪装的不错。说!为什么要杀人,他都已经落魄至此你们居然还不放过他!”
红豆本背对着对方,此时却转过身冷冷道:“他该死。”
思儿见这男子五官,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但听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们诬陷为强盗,心中来气,怒道:“你个蠢猪!”
对方听罢,也是来气道:“今日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再伤害他!”
话音落地竟是举剑向红豆刺去,红豆见对方向自己袭来,心中一个恍惚忘记躲避对方的剑,思念犹如奔涌的湍流再也抵挡不住喷涌而出,她含泪的双眸凝视着对方不发一语。
借着消失在天边的最后一缕晚霞的余辉,男子终是看见了红豆眼里流下的一颗泪。这双眼眸每个夜晚都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这三年来他想要找到她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的心思从未断过,哪怕当日他醒来时已经身在锦都郊外的客栈中,他仍然相信红豆会回到他身边。哪怕他面对无量宫的追杀遍体鳞伤之际,他都没有放弃过找到她的想法,可是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遇见她。
剑尖触及红豆面具的一瞬间冷言忽然收了力道,可是面具却因剑气的凌厉被劈成了两半。
思儿在旁边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忙冲红豆身旁将她向后拉了一步,责怪的吼道:“你不要命啦,怎么不躲开啊?!”红豆此时望着面前的冷言,默默流泪却是说不出话来。思儿察觉红豆的情绪波动和激动到颤抖的双手,扭头望着冷言凶道:“这位‘大侠’,你见过强盗驾着马车来抢劫的吗?你见过带着孩子来抢劫的吗?”
冷言凝望着红豆并没有将思儿的话听进去,他沉默许久,忽然走上前揽住红豆,望着红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吻了下去。
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人,是他逃不掉的情劫。
于红豆亦是如此,忘不掉的人,刻在骨子里的思念,逃不掉的一世情劫。
一个吻很短,可是情却那样的深,深到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液中,永不分离。
一个吻很长,可是却仍然道不尽这多年相思之苦的煎熬。
许久冷言放开了红豆的唇,转而紧紧抱住眼前的人道:“这一次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红豆抱着冷言,流着泪努力的点头回应道:“我答应,我答应。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
一旁的思儿后退几步靠在马车窗边,与探着脑袋看热闹的妙纤摇头叹气道:“你姐这下算是完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啊,妙纤,你可别学你姐,以后有了心上人就赶紧追着人家嫁了。”
妙纤将小脑袋支在窗沿上好奇的问道:“思姐姐,嫁人是什么意思?”
思儿摸了摸妙纤的小脸,叹了口气道:“问你姐,她比我清楚,嫁人的欲望比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