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看出来了,忙问:“凝儿,你不舒服吗?”
何怜玉按捺不住也问:“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哎!”凝儿托着腮,苦着脸道:“我在想那姓崔的……小姐给他看上了,不知他会不会……”
何怜玉其实是一个外表柔弱而内心刚强的女子,老爷病这么些天,无论她心底多失望多颓丧她也很少表现出来,但凝儿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害怕,老爷的苏醒可以说能瞬间将她从地狱带向天堂。
一个处于天堂的人是看不到黑暗的。可凝儿不是不同,她不乐观,有看星星之火就会立刻联想到燎原的敏感。
她来何宅已有十年,在这十年她没有吃过任何苦,老爷小姐待她都很好,她简直都要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但她始终没有忘记了七岁以前的生活——父母双亡的打击,颠肺流离的恐惧。
何老爷忙问:“哪个姓崔的?是不是崔将军的儿子?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老爷的脑筋转得很快,这不是因为他博闻,而是崔罗这名声太响了。
据说这人在十年前就仗着家族势力胡作非为,只要看上哪家姑娘就非娶过门不可,也不管姑娘愿不愿意,有没有订过亲。但只要娶了过门他便不管她的死活了,当时也不是不知他娶了多少个,又作践至死了几个。
当时的何怜玉只有十岁,何老爷也不是没为自己女儿担忧过,甚至连搬家的想法都有了,哪知这人竟跟乡里另一个恶霸干了起来。那个恶霸虽然官职不高,也没有做高官的亲戚,但却结识了不少的绿林好汉,崔将军无奈,只好把他送到他舅舅避祸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年。谁也没打量他会突然回来,而且更没想到是避了近十年的祸后他的性子居然会依然嚣张跋扈。
突然听凝儿说了这么一句,便知情况不妙了,待了凝儿忙将如何白天遇崔罗情景述了一遍之后,神色更为凝重了。
不提这崔罗还好,一提何怜玉就来气,她千金小姐桀骜性子不由犯了,“我就不信我执意不嫁,他还能往死路上逼不成?天下可以这样没王法?再说,我们也不是普通人家,又何必怕他?”
她说这话一半出于心里不愤,但更多的是安慰。
“小姐。”凝儿忙摇头,一针见血道:“我们有钱不假,但我们没权啊!从来都没有哪个有钱的人能斗过有权的人!”
何老爷叹息一声,懊悔道:“都怪我!都怪我!玉儿今年都十七了,爹爹怎就未给你寻个好人家?
“都怪爹爹啊!想着就这么个女儿就想多留两年,不想竟惹出祸事来!”
这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未找到合适的人。他就这么个女儿,是以太过慎重不肯轻而易举嫁掉。
何怜玉听到父亲的自责,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怕,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比她父亲更重要的了,于是忙表白道:“我不后悔。女儿也想多陪陪爹爹,如果可以,我情愿陪您一辈子。”
“哎!”何老爷眼睛有些模糊:“真是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
凝儿提醒道:“咱们,快想想办法吧?”
“嗯!”何老爷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们唯有到王城太史莫公府上住些时日。”
何怜玉凝儿闻言一怔。
“太史莫公?”
“他是你的舅舅。”何老爷认真道。
何怜玉凝儿愕然。
十七年了,何老爷从未向任何人提及,也包括自己的女儿,有关于何怜玉母亲的任何事,何怜玉以为母亲、以及她的家人都早已亡故了,哪知父亲会突然说起还有个舅舅在,而且还这样有来头?
凝儿想,既然还有这么个亲戚,又何必躲,直接把他名号报出来,又还有谁敢与他们为难?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像老爷那样细心的一个人不会连这都想不到,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故。
“凝儿,你去收拾收拾,明儿我们一早就动身。”何老爷吩咐凝儿道,转头又望了望已黑透的天,恨声道:“我就不信这大晚上的,那兔崽子还会来!”
哪知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神色一凛,忙步到厅内,只见一个守门的家丁气喘吁吁奔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崔罗带着一大堆人马往这边赶来。”
这家丁倒还机灵!因为他一直守在门口,主子也没有让他望风,而刚刚谈话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再没其他的在场,当然他也不知道白天小姐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他只是以崔罗早恶名与小姐的美貌猜测联想到的,见他带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来,便知不妙,忙冲进来通风报信。
何老爷一听,脸色大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女儿还是襁褓时,妻子就去了,频临之际千叮万嘱要他照顾好女儿,要给她平静安宁的日子,是以他才辞去了乐师之职,远离那伴君如伴虎纷争不断的是不非之地,可是如何想到失去权力的他会连女儿也保护不了?
女儿是他的命根子,从小在他呵护之下长大,要他眼睁睁看着他落入豺狼虎豹之手,简直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可是能怎么办呢?逃?逃得不掉吗?豁出老命与他拼了?有用吗?
正在何老爷焦急万分,不知所措之际,崔罗一带着一大堆人马进来。
他一进门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何怜玉,毫不避讳,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何老爷冷冷看着他,往前跨了一步,本能性地将往后一挡。凝儿也忙将身子一缩,缩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