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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在相信中离去

章筱念的快递很给力,赶在光棍节前躺在了杜若的年头昭显的书桌上。

信封是紫曦自己画的,绿意盎然里,疏疏密密的杜若花萼。她寓意她含苞待放,是赏花人眼里唯一的颜色。

杜若花了一整天来说服自己拆开这封信。这样的一幅画,装的却是遗书,让杜若无论如何也不敢碰触。她想要怎样的心境才能画出这么一副温暖的画,这简直不像出自将死之人。

信只拿蜡轻轻封了个角。紫曦的字飘逸却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若若:

写这封信,是因为有好多事情没跟你说清楚。你对我,不曾有丝毫隐瞒;我对你,却有诸多难以启齿。

事情太多,倒让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或者就从孙凌波说起吧。

你也许注意到,网络上流言戛然而止之后,我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却更加烦恼。你见过孙凌波,应该比我更明白,她不会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所以我立刻想到,有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替我摆平了这一切。有能力也愿意为我这样做的人,只有我的父母。只是每次事情跟他们相关,结局一定会惨不忍睹。你跟孙凌波的世界本就没交集,蒋牧也一定会避免在你面前提到她。其实,就算蒋牧,大概也只是知道孙凌波转学了,却不知道她因为诽谤罪被起诉。诽谤这种事,在国人意识里,是属于道德而非法律范畴。法律规定,诽谤罪需要被害人告发才予以处理,情节严重的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作为被害人,我不肯告发,我父母就说我受到打击,精神不稳定,通过各种门路代我告发,最终孙凌波被按照法律上限判刑。我并不喜欢孙凌波,可那时她毕竟才19岁,说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为过。一想到一个妙龄女郎最美的3年都留在了看守所里,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所受的煎熬不比流言来袭时少。而我父母却在为帮我解决了麻烦沾沾自喜,浑然不觉他们伤我比他人更甚。

然后再说你的“陆远山基金”。

我的父母既然有能力摆平谣言,为什么在我出国的问题上一定要找到你?若若,对不起,在你的事情上,是我太自私了。

我高中时曾执意要出国学画。我的固执遗传自我的父母。他们对我的人生设定就是他们自己事业的延续,所以在他们眼里,我一定要学金融。谁也不肯让步的结果是,我开始荒废学业,我翘课去写生,翘考试去采风。我不是在赌气,只是自信凭自己的天赋,假以时日,一定能在绘画上有所成就。我的父母似乎并不知道我在干嘛。那时,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学画,我的老师是有名的画家,他本是不再收徒弟的,只是由于欣赏我的才华,在我小学五年级那年,纳我为他的关门弟子。他在那座城市已经住了四十余年,说是扎根于斯也不为过。那个周末,我照常敲开他的房门,他出来给我开门,头发似乎更白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我让进屋,只是跟我说:“你走吧,我教了你六年,才发现你并没有我想象的天赋,是我当初看走眼了。”门关上,我还呆在原地,连怎么哭都忘了。我拍着门说:“张老师,求求你,没有天赋我可以很用功,勤能补拙。”那扇门却再也没有开过。我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尤其对绘画。可是第二周我再去,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妇人。她说这家主人五天前搬走了,走得匆忙,连房子都是贱卖的。我本来以为张老师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总觉得张老师已经老了,又是那样一个清高的人,不像是会为钱折腰的样子。而且他走得这么匆忙,倒像是在避难。我那时候已经高二,知道怎么用非常手段应对非常事态。我请来私家侦探,查出来的真相另我瞠目结舌。张老师的小儿子初入证券交易所,在我开始翘课后一个星期,他丢失了一份重要文件。他们以此事为要挟,一步步诱逼,终于将他引向金融诈骗。他们承诺替张老师的小儿子摆平这件事,条件是不再教我学画,并且让我断了画画的念想。张老师也许不会为名利所动,但那是他的至亲骨肉啊。

若若,你也许会奇怪,我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来?如果张老师的事是第一桩,我又如何会怀疑,如何第一反应会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命运弄人,还是我太过叛逆。我总是不会顺从他们的规划。我痴迷于艺术,有过良师,有过益友,也有过男友,但最后都离我而去。第一次,我莫名其妙;第二次,我哭着乞求;第三次,我开始质问;到了第四次第五次,我学会漠然。回想起来,那些离去都是突然地、毫无征兆地、永远地消失。我觉得我是一个灾难,对我自己是,对别人亦是。那些离开我的人,或许有些是自愿,有些甚至欣喜从天而降的财富,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迫不得已,比如张老师。若若,你身上有一种气质让我安心,让我不由自主地靠近。我想自己已经顺从他们了,人生是不是从此安全。

孙凌波的事只是一颗石子,却激起了他们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们对我的所谓“保护”和“引导”总是那么让人匪夷所思。如果说他们找到孙凌波我还能理解,找到你我就觉得实在是丧心病狂了。他们想让谣言平息,可只要我在这里,谣言总会再起。他们并不见得是有多担心我,他们只是跟诸多教授院长交往甚密,丢不起这个人而已。我相信他们会送我去欧洲,但绝不是去学画。我不肯走,他们就惯性思维地认为是有所羁绊,当他们找到你,便认定你就是那个羁绊。他们给你的那笔钱,既是诱饵,也是补偿。至少他们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大方的,那些被从我身边赶走的人,至少在经济上不会吃亏。你当时收不收那笔钱都无关紧要,只要他们想给,由不得你拿不拿。没错,你的“陆远山基金”是他们给的。所以对不起,若若,散布谣言中伤你的,是我的父母。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年没告诉你真相,否则我家破产的时候,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偿还那笔钱。可是若若,且不说你所受到的伤害远不止这些钱可以弥补,且不说这钱对于他们东山再起只是杯水车薪,就算抛掉诸多阴谋和欺骗,你也比他们更适合拥有这笔钱。钱对他们来说,只是欲望的游戏,对你来说,却是梦想的权力。

你上次看到的男人叫陶孟谦,53年生人。对,他比林沐然还要大10岁。我们一起看《喜宝》的时候,你说你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跟一个老男人谈情说爱。但是我能想象。从小到大,有不少同龄的男孩子追求过我,可他们一见到我的父母,全都退缩了。我曾经很不明白,不是说少年血气方刚,才是最不管不顾的年龄吗?那时我不明白,现在却渐渐懂了,我所成长的环境里全是优等生,他们中本就少有血气方刚的。他们早熟,明白人心险恶;他们精明,不作不计回报的付出。我开始逐渐远离同龄男孩子,开始喜欢跟比我大的男士聊天,他们经历过世事,看得清世事,也表现得不畏惧世事。若若,我的成长经历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有段时间,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想到第一件事是:今天会不会又有人离我而去。所以我认为只有年龄大的男人才有能力保护我,至少有能力不离开我。林沐然的事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坦白说,我怀疑过上海的闹剧也是我父母暗中操持,甚至认为方晴是他们找来的群众演员。然而,无论真相如何,有一点毕竟是事实。林沐然之后再没来找过我。他或许是真的生性风流,又或许只是又一个屈服于我父母的人。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是我的依靠。那些成熟的男人,他们经历过世事,也更会看得淡,更会不在乎,更容易抽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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