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有些懵了，问：“你不是今天的飞机？”

电话那头是陆远山轻松的声音：“哦，我这几天太累，睡过了。”

杜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睡过了？”

陆远山似乎笑了笑，说：“就是误机了。”

杜若一时间有些哑然，然而她却战战兢兢地问：“那你还来吗？”

陆远山那边掠过一片沉默，良久才说：“不来了。”

很多年之后，杜若回想起来，还是会惊讶自己那时怎么会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你的意思是，这次不来了，还是永远不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声音却出奇地平稳，然而她等到的，只是一声“再见”后电话挂断的忙音。

她不记得陈翊的手什么时候抚上了她的肩头，不记得自己的头什么时候靠上陈翊的肩膀，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她只记得陈翊问他是不是回家，她豪迈地甩了句：“去outlets!”没了男人，总不能再怠慢朋友，杜若想，只是可惜，陆远山从来不是她的男人。杜若有时候很想知道，陆远山对她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的若即若离，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只对她如此。然而这种猜度却不是一个好预兆，就好象你对一个鸡蛋垂涎三尺，并且垂涎三年，这时候你终于等到一个捂热的鸡蛋，却因为怀疑蛋是生的还是熟的而不敢把蛋壳打破。所以怎么办呢？再煮一遍蛋就老了，就这么敲破却又怕是生的。于是那个蛋就一直被搁在那里成了摆设，让杜若一边观赏一边愤愤不平：为什么不是我来做那个鸡蛋，而陆远山来做那个想吃鸡蛋的人呢？

那是杜若人生最疯狂的一次购物。反正是代购，刷起卡来毫无压力。只是杜若的信用卡额度太低，两三下就刷爆了，还是陈翊及时救场，挽救了杜若的面子，也满足了章筱念的饕餮。直到他将信用卡递到刷卡机前，杜若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默默跟随的陈翊，她看着他，他还是那样一张爽朗的脸，一脸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陈翊自始至终没问过她一句，她要怎样，他便由着她怎样，左不过把自己定位成司机加劳工，最不济也只损失信用卡上的一些数字而已。也直到这时杜若方才幡然醒悟，自己连工薪阶级都不是，实在没有潇洒的资本。于是她在尴尬地接受完陈翊的好意之后，小声地说：“我们回家吧。”杜若从来都不知道，之后的长长日子中，陈翊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我们回家吧。”陈翊拍拍她的脑袋，说：“继续逛吧，我不怕你赖帐。”杜若有些脸红，说：“我倒不会赖帐，只是现在账单已经够多了，再加几张我就彻底分不清哪些是你付的了。”

杜若从来是个对交通工具有些紧张的人，坐车时总习惯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前方，仿佛开车的是她自己。有时候一趟车坐下来，她比司机还累。然而这次，许是哭累了，许是逛累了，杜若在陈翊的车上坐定便立时入睡。直到夕阳西下，杜若方才昏昏沉沉地起来，车已经稳妥地停在小区里，陈毅摇下车窗，窗外有秋蝉的声音，温暖的风扫过他的眉头又扫向她的，扫出了一阵阵心事。

明希几乎石化在门口，门外是顶着一对核桃眼睡眼惺忪的杜若，和大包小包好像回家过年的陈翊。她镇定了一会儿才泰然自若地问：“你们不是去接机的吗？人呢？”杜若的眼圈眼看着又要洪水泛滥，陈翊慌忙打岔道：“有没有吃的，我们饿了。”聪明如明希，立时明白过来，说：“姐拿offer还没庆祝呢，今天正好给你们打牙祭。”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杜若终于从肿肿的眼缝里挤出一丝笑意。

杜若为陆远山专门设定的电话铃声再也没有响起。她仍旧对美好抱有一丝希望，虽然这只会将现实衬托得更加满目疮痍。可不相信又怎么样呢？至少在心底的某一个地方，还能因为相信而感到慰藉，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