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开了灯，紫曦眯着眼睛有点儿不适应。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在美国，算是隐私吧。”杜若关注陆远山久了，对美国文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紫曦笑了，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恢复了这几天一贯的愁眉紧锁。

杜若只投出一个征询的表情：“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紫曦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若若，我走了，流言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躲不掉的。在这里至少你会陪着我，换个地方就一个人都没了。”紫曦的话虽然平淡，却包含着果断，让杜若什么也说不出。

又有流言来袭，杜若想不就是个夏秋换季吗，一定要这样山崩地裂才可以？

星期三早上，杜若被手机短信声吵醒，她的银行帐户突然多出一大笔钱。还没等她从梦中惊醒，吴雅芝就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她一向习惯一大早去自习。此刻的吴雅芝，很急迫的样子，却又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讲。

紫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兴许是由于她这段日子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的缘故：“雅芝，怎么了？没事儿，说吧。”

吴雅芝看看紫曦，又看看杜若，眼神躲闪，想了想才说：“我上自习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女生说，说……”她瞟向杜若，露出有些畏缩的申请。

杜若隐隐感到事情恐怕和自己有关，也附和紫曦说：“没事儿，你说。”

吴雅之深呼吸了一下，说：“她们说，那个画家的女朋友是杜若从小玩儿到大的挚友，所以学校里的关于紫曦的流言是杜若散布的，说为了这个，那个画家的女朋友给了杜若好大一笔钱。”

杜若惊呆了，她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手机，一边缓慢地摇头一边不可置信地看向紫曦，一口气堵在胸膈膜，粘住了想要冲破喉咙的声音。她有些慌乱起来，不知道应该作何解释，毕竟，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除了散布流言一事，其它的事都是真的。这种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说法，才最是有杀伤力。她瞬间了解了紫曦过去这段日子的无助，也瞬间明白了李阿姨口中的“真真假假谁又会去在乎”。

紫曦的反应却让杜若吃惊，她看向杜若的笑颜里信任和抚慰大过一切，不以为意地说：“我也是被谣言中伤过的，难道还会去为谣言推波助澜？”

雅芝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对啊，这谣言就好像要故意要离间杜若和紫曦似的。”

紫曦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格外温柔，她说：“若若，别往心里去，遇到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

杜若脑中一时间转过无数念头。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方晴。方晴这样做，是惩罚自己那日言辞威胁，还是买自己守口如瓶？或者果如流言所说，希望自己掉转船头向着她？还是真如流言所愿，只是挑拨紫曦和自己，闹到总有一方众叛亲离？

杜若一念及此，自然不会因为误会消除而感到轻松，至少那笔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摆在那里总会让她食不知味。此事这般被紫曦化解得悄无声息反倒让杜若不安起来，不由得问到：“紫曦，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紫曦双臂环抱着小腿，把脸侧靠在膝盖上，轻松地说：“杜若的花语不就是‘相信’吗？

紫曦最终没有出国。她说走了等于承认，留下来才能翻身。

杜若最终也没能将那笔钱退回去，柜台小姐说，打钱来的账户已经销户了。她挣扎了一个星期，还是把钱的事向紫曦和盘托出。没想到紫曦的反应出奇地镇定，这也难怪，她对金钱这样事，一向满不在乎。她说：“要我是你，就给它命名为‘陆远山基金’。人言可畏你都承担了，就把这笔钱当补偿好了，管它谁寄来的呢。”

确如紫曦所说，流言丝丝入扣，将杜若裹成一个茧。流言最恐怖之处不在于流言本身，而在于传播流言的人笃定的眼神和神秘的姿态。如果仅仅是流言，你分析分析也就明白了，可是配上那些夸张而生动的表情，你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发生。你曾经相信的最后不也都不信了吗？若说男生们对紫曦尚有一分怜香惜玉，对杜若就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了。所以紫曦遭遇的是女生的恶语相向，而杜若领教的是男生的横加鄙夷。那段日子，杜若几乎不在公共场合逗留，连校园论坛也懒到逛，她没有自怨自艾只因为她知道，陆远山反正已经出国了，这边的纷纷扰扰再与他无干。紫曦这厢倒是力挺，她总跟杜若出双入对，满满谈笑风生的样子。关于杜若的流言没多久就不攻自破；而关于紫曦自己的流言，却死灰复燃了好几次才彻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