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行见她模样不由得又是一笑,屈了食指敲在她额头,道:
“认下了,往后见你犹同见我。”
“少主。”他话音才落,罗刹女便引着一女子来至他二人面前。
那女子身形瘦削高挑,一握蜂腰袅娜多姿,一路走来步步生莲,该是习过礼仪的。她原本也是个美人,然而现下周身的皮肉都被虫蚁啃食落了疤,眼角豁开,鼻梁也折断了,面目全非,怖人非常。
夏南雁见了她,颤巍巍探出手去触碰,却又堪堪僵在原处,再动弹不得。这是什么样残忍的手段,要命不成,还非得剥夺一个人的尊严。此人周身不剩半寸好肉,连头皮都被掀去一半,青一块紫一块,曾青丝如瀑桂香撩人,眼下仅余几缕枯黄的发丝垂在耳后,仿佛被风吹起来既能数得清楚。
比她的模样更狼狈的,是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依然很美,即便遭受了莫大的痛苦,那双眸子仍明艳动人,藏着精明与诱惑。但她的目光散了。无法聚焦于一处,更不能秋波暗许,真化作了一潭死水,漂浮着腐朽与枯萎。
她还活着,哪怕失去骄傲、失去尊严,生不如死地活着。
“长姐······”
夏南雁终于哽咽着喊出两个字来,夏南秋眼皮也不抬一下,只不住的痴痴发笑。她该已忘记了前尘往事,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雁儿,我确已尽力。”
安景行叹了一声,夏南雁却摇摇头,转过身强忍着泪水,与他道:
“多谢······”
这一声谢,心灰意冷。
夏南雁觉得自己无比残忍。如果让夏南秋这样活下去,仅仅是为了她的心安理得,那她宁肯在愧疚中挣扎一生。至少她们最后,能给彼此留几分尊严。她多想此时能一剑助夏南秋了此残生,但她已经杀了她一次,如何能杀第二次······
黄昏时分,鹰扬约了安景行至阎罗殿议事。殿内烛火昏黄,四下无人,一盏灯花爆了,便步入一人。
“我怎不知骁瘟何时如此乐善好施,竟会搭救仇人。”
鹰扬丝毫不掩饰她的愤怒,目光凌厉扫过来人,掌风催动一只茶杯打去,恰击在对方右臂。
安景行吃痛向后退了三步,不着痕迹将右手背在身后,沉声道:
“本座也不知,药神竟能这般心安理得以下犯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问你一句话。”鹰扬慵懒自榻上支起身,丝被滑落,香肩小露甚为可怜,教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她顿了片刻继续道:
“若有一日要你在那丫头同鬼域之间取舍,你当如何?”
安景行默不作答,犹自落座斟了杯茶,半晌,道:
“若有一日阴律司叛出鬼域,你可还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我不同。”鹰扬说着,自己却先笑了,直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落入口中,她也只管囫囵吞下,不及细细品上一品。“你肯为她将鬼域拱手相让,到底不能因她倾覆江山,生灵涂炭。我能为秦快刀杀尽天下人,唯不负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