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杨二人将安景行搀扶着盘坐起来,杨继朗沉了一口气,运功在掌心,不多时阖了双眼,两手压在其背后。
武林中人渡内力之说神乎其神,夏南雁听过却未见过。眼见杨继朗如此,倒是瞧不出甚古怪来。
半晌,安景行腕间蔓延的红线竟渐渐淡化,末了消失不见。段御风执起匕首在他掌心开了一道口子,几缕白烟涌出,腾起一股腥甜气。
再看杨继朗,面色土灰、一身冷汗,似是精疲力竭极为乏累。
段御风两指压在安景行额头,复又试了试脉搏,登时大喜过望,呼道:
“寒毒已解了!”
杨继朗似是终于安心,释然道:
“杨某从不欠人恩情。当日清风驿骁瘟不惜背负骂名为我作证,如今,我也算报恩了。”
“杨剑神深明大义,御风佩服!往后有用得到我东樾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必。”杨继朗闻听此言,倒是神色一凛蹙起眉头来,“杨某与鬼域两清,来日不见。至于这位姑娘所说的桃花映,还须得请月神看过。”
“我记下了。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夏南雁朝他一颔首,继而扶了安景行枕在她肩头,牵过衣袖拭去人唇边血迹,擦去涔涔冷汗。眼下安景行看起来终于像个活人了,即便仍然面色如纸唇色如霜,却不见了满面痛色,眉头也舒展开来,身体不再僵硬似顽石。
如是,她的昭王看起来仿佛就能活下去。
“我已通知了顾将军,安楚大军一炷香的时候便会赶到,还请杨剑神先走一步。”
杨继朗运功稳住丹田翻腾,提了剑跨上东樾备好的快马,一不道谢二不告别,扬长而去。
顾萧堂携人马赶到之时,恰好一炷香。段御风不曾说谎,反而更像是说谎。
主将顾萧堂下马谢罪,两名副将紧随其后,安楚三千兵马俱在此处,独独未见沈傲踪影。
“末将救驾来迟,昭王殿下恕罪!”
“末将救驾来迟,昭王殿下恕罪!”
顾萧堂一呼百应,声啸山河。夏南雁连忙挡着安景行的双耳,生怕这声响惹他伤痛又发。待众将领跪定,她方才扶人躺好,兀自起身绕到阵前。
沈傲害她丈夫性命,夏南秋屡屡陷她夫妻二人于死地。安景行因襄王死了一次,因这两人死了第二次。夫妻血泪尽,至亲是路人。襄王已死,沈傲、夏南秋,也都不必留。
她肃整衣衫,却向大军一跪,高声道:
“我夏家,三代忠良!夏南雁在此,以夏家门楣、祖宗英名起誓,之后所言,句句属实!”
她言罢俯首一叩,不惧黄沙漫漫,迎风起身,继续道:
“昭王殿下为奸佞所害,为北乾所伤。奸佞,乃是先锋沈傲,与……”
她朝军中望了一眼,月神与孟婆同行,却不见夏南秋。固然不是血脉相连,亦当那是她至亲之人。夏元生从未向她姐妹二人隐瞒她们的身世,自幼耳提面命、点滴教诲,俱是姐妹亲近,肝胆相照。
如今她生死未卜,长姐竟不肯来看上一眼。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幼时光阴再好,终究,物是人非。
“与婢女——夏南秋!恳请诸位将军,除奸佞,平北乾,为昭王报仇,扬我大楚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