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堂走出门,正迎上自城门回返的夏南秋。襄王跋扈,自来没规矩,他见怪不怪。而这秋姑娘本是帝后身边的人,是得了手谕前来,当是最稳妥之人,又怎会不知两军交战最忌城门之上久留议事?
纵是不知,沈傲这跑前跑后的阿谀奉承,竟也不出言警醒?
可说这夏南秋,见了他非但不躲,反而风情万种迎上前来,笑道:
“顾将军真该去城门上瞧瞧,昭王殿下单枪匹马杀入阵中,好不威风!”
“秋姑娘这般向往,堪称女中豪杰,颇有将门风范。不若末将为姑娘备马出城,同昭王并肩作战罢!”
顾萧堂极尽讥讽,夏南秋自然听得出来。她不羞也不恼,盈盈款款朝人施了一礼,道:
“将军谬赞了。奴婢不比昭王妃骁勇,若是她来……”
“秋姑娘好心思啊!”顾萧堂如是打断了她的话,满目尽是愠意,“昭王妃何如姑娘玲珑心窍!末将斗胆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将军多虑了。小妹性子莽撞得很,只怕来了要添许多麻烦。奴婢胡言乱语罢了,将军怎地当了真?”
夏南雁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仿佛她当真是作个玩笑,倒是对方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胡言乱语最好。”顾萧堂看也不看她,自顾说着,“疯病尚且能治,若是旁的,唯恐无可救药。”
他言罢要走,却是一员小将神色张惶直奔襄王居所。他横刀一拦那人便一头栽倒在地,瞧见了这许多人,连连叩首赔罪。
他不愿与之计较,却也好奇是甚要紧事令襄王的亲信如此慌不择路。便有意吓道:
“好个不长眼的!惊了襄王殿下的驾,仔细你的脑袋!”
“将军饶命!小的有要事禀报殿下!城外将士苦战许久,早已支持不住!那昭王,昭王竟然……”
“昭王如何!”顾萧堂情急之下只管揪住了那厮衣领给提了起来,一副咬牙切齿、穷凶极恶模样直把那人吓得抖若筛糠,战战兢兢道:
“昭王辟出一条路来,北乾不敢近……便就,就命令将士们渴饮死人血!”
“什么……”
顾萧堂撇下此人,提了刀够奔城门而去。
果然,不远处北乾兵马又后撤些许。可大楚余下的人马,恐不足千人。
而他的将士们,伤的伤,死的死,即便是毫发无损的也同死人一并歪倒在地,似乎真伏在尸骨之上饮血啖肉。
饶是如此,安景行仍手持一把染血的银枪,穿着已然辨不出本来颜色的战袍立于阵前。他好似也不比先前意气风发,一身的血污泥沙,甚至也添上了几处伤痕。
可他在那里,北乾就不敢贸然进攻,他身后的楚军便能多歇息片刻,哪怕渴急了饮血,至少留得一条性命。
何其悲壮,何其凄凉!
朝中重文轻武,武将又多如沈傲,为贪生怕死之辈,毫无忠义可言。他如今见了安景行,才终究重拾了几分从军时的忠肝义胆。
但见城门之上,龙骧小将利落将刀挎在了腰间,抬手喝道:
“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