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昭王妃此行末将自有安排。至于赴汤蹈火，末将独来独往惯了，自认不需旁人襄助。这般好意，殿下收回罢。”

安景行闻言，知他将自己当作了结党营私、觊觎皇位之辈。长叹一声，踱了几步方才答话：

“小王出征北荒，只念在夏老将军年事已高，为达成雁儿心愿罢了。”

“既然如此，殿下便莫要多言了。”

顾萧堂冷道。分明与安景行说话，他的目光却落在夏南雁身上，良久不曾移开。

他记得传言中夏二小姐飞扬跋扈、莽撞冲动，全似个傻丫头。可她届时驯马英勇镇定，看安景行之时温情脉脉，比起旁的官家女子，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势利，却生出许多温柔可爱，春风化雨的暖意。

昭王不得势，她亦甘之如饴。行军苦累，她亦不怨不恼。

仿佛这含春岭的一缕春色，生于高岭，普照荒原。

顾萧堂看得出神，他眼中尽是夏南雁，脑海中却全是另一人颦笑生姿，寸寸回忆，割得心口生疼。

他征战东樾之时，还是个一文不名的莽夫。可上天垂怜，他有幸遇到了那个人，如夏南雁一般美貌，温柔……

抑或比夏南雁更加令人神往。她的眸如两湾浅浅的水，直等到陷了进去，方知回头无岸。她的唇似两片软糯香甜的糖糕，一口一口尝不尽余香回甘。

她的人，就刻在他骨血里，再没消散。

“妩儿……”他喃喃自语，月光一道披在身上，便是沦落在夜色里，最凄凉的魂。

安景行听得真切，却并不言明。

他结识段御风在先，自然，也一早对段妩雪的风流韵（事有所耳闻。大楚出兵东樾之时，曾有数名将领无辜遇害，皆是受了这御风将军的小妹、东樾美人的蛊惑，牡丹花下死，去做了风流鬼。

但有一人安然无恙回到帐中，正是当朝龙骧将军——顾萧堂。

造化弄人。

东樾向安楚求和，不惜将段妩雪当作贡品赠予安怀信，这才有了宠冠六宫的段昭仪。

这些事不必段御风或顾萧堂亲口承认，江湖之上有得是好事者，稍加打听便可听一段高谈阔论，了解个七八分。

但近年这些人都不在了。

其中，为了同东樾的交情，鬼域杀了一些；为了在朝中立足，顾萧堂也杀了一些。

骁瘟与顾萧堂，他们本来应当是莫逆之交。

可昭王同龙骧将军，注定背道而驰。

“顾将军，我若与你坦白说，我无意皇位，你可信我？”

“殿下，末将信不信不重要。世人信了，即是真心。世人不信，百口莫辩。”

世人谓谁？

不谓君，不谓臣。

谓天下人，谓天下事。

可偏偏，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