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山不转水转,水转山不转,
流过树边的那条河,弯弯曲曲,曲曲弯弯。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承接着天上的雨,汇聚着山间的泉。
流过村边的那条河,宽宽窄窄,窄窄宽宽。
说不清村里的情长理短,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人间的酸甜苦辣,世上的离合悲欢。
流过村边的那条河,浅浅深深,深深浅浅。
道不尽人世的寒热冷暖,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有笑声也有泪眼,有细浪也有狂澜。
流过村边的那条河,慢慢快快,快快慢慢,
侃不完世上的星移斗转。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第一章端午节的情丝
月牙湾依山傍水。山是陡峭的山,水是蓝莹莹的水。山叫晾山,水叫响水河。
响水河边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姓吕,一户姓许。姓吕的一家三口人,吕梁20岁,娘是亲娘,爹不是亲爹,是干爹。干爹叫吕秉申。
姓许的一家也是三口人,夫妻俩有个女儿叫许腊月,许腊月今年17岁,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许腊月长得出奇的美,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来,有人给她送了个外号叫俏三村。
吕秉申与吕秉戌是一个太爷的同族弟兄,都是一大把年纪了。
吕秉申耿直,吕秉戌精明。吕秉申穷,吕秉戌富。吕秉申穷且耿直,认死理,大半辈子也没成个家,与吕梁娘俩搭伙过。吕秉戌富且精明,族人们便推举他当族长。月牙湾是个大村庄,上百户人家大都姓吕,杂性很少。族长也就兼着村长。村里的事,大事小情都是吕秉戌说了算。
吕秉戌有个儿子叫吕士满,比吕梁大两岁。士满,名字多好啊!“士”者古时候是官场中人呀。“士满”家里当官的人多呗!可是天不遂人愿。吕秉戌在月牙湾虽然是首富,但人丁却不旺。吕士满上无兄姐下无弟妹,孤苗一枝。
吕秉戌很着急,吕士满独苗一枝,若有个好歹偌大的家业不就没人继承了吗?
添丁添口自己是不行了,希望全寄托在吕士满身上。所以他急着给吕士满说媳妇儿。村里乡里物色,县城托人打听。想给吕士满寻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早点成亲。生孩子的年龄拖一年就少一年呀。可是,爹急儿子不急,吕士满放出话来,“没有可心的人宁可打光棍儿。”
端午节快到了。也许儿子能在这个端午节找到可心的人儿?但愿吧!吕秉戌打了个咳声。
端午节终于到啦,月牙湾人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今年的端午节不耍狮子,也不赛龙舟,族长吕秉戌说今年咱们来点儿新鲜的。怎么个新鲜法,村里人不知道,一个字——猜。
端午节这天,全村男女老少除了下不了炕的老人和没满月的婴儿外,很早便来到吕氏祠堂。族长带领族人和村民跪拜吕氏先人,诵读祖训村规。族长领读族人们跟读,“宁乞不卖地,娶妻不纳妾,绝禁嫖赌毒。”祖训诵读之后人们盼望的腾欢会便开始了。
月牙湾男人崇尚武功,姑娘媳妇儿们则看重女红。
男人们大人小孩儿都会几路拳脚,上自六七十岁的老汉下至六七岁的孩童。
女红,这是姑娘媳妇儿们心灵手巧的标志。女红好的姑娘,人人喜见婆家好找。懒针败线谁愿意要啊?过日子不就是缝缝补补吗?男人的衣裳女人的脸嘛。
月牙湾一带五月节风俗,姑娘媳妇儿们把绣好的荷包摆出来,让人观赏俗称“晒荷包”看谁绣的精,看谁丝线搭配得好。晒荷包渐渐演变成了“抛荷包”。女人们把绣好的荷包摆在那里,男人走过来,相中了女人,也相中了荷包,便问“出手吗?”可是这个女人是结了婚的,她便说,“这是给俺娃绣的,只晒不出手。”若女人是个姑娘,同时也相中了男人,她便说,“荷包只给识货人。”说完把荷包抛过去,男人接住,两人就算认识了。接下来两人便离开人群找背静地方说话去了。
这个端午节人来的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看看美女俏三村绣的荷包抛给谁了?谁有这样的福气得到美人俏三村的青睐?
俏三村确实很美。白嫩细腻的面孔,两道弯眉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胸前丰满的**,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身材,圆润的臀部,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小伙子们的眼球。美吧!到底有多美?这么说吧,有人见了她,十个人有八个人想她,忘不了她,剩下的两个人是女人。
男人们见了她都想和她搭个话儿,多看他两眼。女人们遇到一起也常议论她“都是一个鼻子俩眼,你看看人家那鼻子那眼儿摆的,咋这么匀溜呢?满脸满身都是惹人肉,再看看咱自己,和人家一比,恨不得砸镜子。”
这就是俏三村,响水河养育出来的美女许~腊~月。
腾欢会开始了。主持盛会的是吕士满的堂兄吕士显,遇事好显摆显摆。
吕士显高声宣布“腾欢会第一项赛歌抛荷包开始!”
赛歌抛荷包女人们并不踊跃上场。她们懂得男人们的心思,他们是冲谁来的?她们可不愿甘当绿叶陪衬鲜花俏三村。
她们要等俏三村抛过荷包之后再说。毕竟俏三村的荷包只能抛给一个人,好小伙子们却一大圈子呢,急什么?
赛歌会冷场了,吕士显急得直搓手,显摆没成功。也算他脑筋转得快,他忽然想起让泼妮儿来救场,带个头。
泼妮儿很泼,二十三、四岁。这在月牙湾可算是大龄了。还不是剩女,也快了。
泼妮儿啥话都敢说,啥事儿都敢做,顺个梯子她敢上房揭瓦。
娘死的早,女子大了,爹也不好管,养成个尖不尖傻不傻的唬性子。模样还算受看,就是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敢说敢造的劲儿,一般人不敢近前操弄。
“泼妮儿,带个头吧!月牙湾敢上场的也就是你了。”吕士显对泼妮儿喊,一脸求助的样子。
“这会儿想起我来啦?……那就带!”受了赞扬,也就给了吕士显面子,进场唱起来。
今年的歌会真是好吔,
情哥情妹全来了。
哥哥哥哥你细细瞧,
俺绣的荷包好不好?
看完丝钱看针角,
针针线线任你挑。
不是妹妹我夸海口,
月牙湾里真难找。
妹妹的情意荷包里,
走南闯北你挂在腰。
哥哥你若心有妹吔,
递句话儿俺就抛,俺就抛!
泼妮的荷包谁接到手了呢?
第二章俏三村与小白馍
泼妮儿唱着歌儿,手摇拴着荷包的丝线沿着人圈走。走了大半圈儿也没人搭碴递话。
站在人群后面的两个人对话儿了,一个说,“模样还行。”另一个说,“模样挺好,就是有点儿那个……”
“哪个?”
“说猫不是猫,说豹不是豹,有点虎(唬)。”
这时有个蹲在人群中吸旱烟的人说话了,“泼妮儿,俺在这儿呢!若舍不得抛给别人儿就把荷包抛给我吧。俺可是等了半天啦!”泼妮见说话的是薛福祥,外号儿叫“说不上”,意思是说不上媳妇儿。月牙湾人把娶媳妇儿叫“说媳妇”。“说不上”已过了“而立”之年往“不惑”奔了,比泼妮大十好几岁。
平时闹惯了的,泼妮便把玩笑话扔过去,“是说不上叔啊,想说个媳妇儿?你等着,等俺长到你那个岁数俺就把荷包儿抛给你。你可千万别再长岁数了,再长岁数,俺该叫你啥啦,叫爷?”
“岁数大知道疼人,小女婿有啥好?半夜还得起来把尿,媳妇儿不是媳妇儿娘不是娘的。”
两人的对话引起一阵哄笑。气氛活跃了,进场的人多起来。可是,俏三村却迟迟没有入场。男人们有些心急,吕士显更急。女人的美貌与矜持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男人不敢造次。
吕士显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俏三村面前低气地说,“腊月,人都等急了,上场吧,行不?”“好吧。”,俏三村轻声答应一句。
一听“俏三村”要上场人们立刻来了精神,特别是年轻人,有的甚至自发地鼓起掌来。俏三村入场向祠堂门前行了一个万福礼。祠堂门前摆了一排桌椅。正中坐着族长吕秉戌。右手坐着吕秉戌从县城请来的知名郎中王梓桐和他的宝贝女儿王丽皎。左首坐着吕氏辈份高的几位长老。
当许腊月近前行礼的时候王梓桐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这姑娘真美!”吕秉戌说,“这是月牙湾最俊的女孩儿啦!周边几个村子也找不出来第二个。”“真俊,真俊!”
坐在王梓桐身边的宝贝女儿王丽皎不高兴了,“她有我俊吗?”王梓桐只好敷衍地说,“都俊都俊。”王丽皎却不依不饶晃着王梓桐的胳膊撒娇撒痴地说,“俺是问你俺俩到底谁俊?”王梓桐只好拍拍王丽皎的肩膀说,“俺闺女俊俺闺女俊。”说完转向吕秉戌苦笑着说,“你看她娘把她惯的!”吕秉戌说,“掌上明珠么!别说弟妹了,就是兄弟你也轻惯不了。”
听他这么说王梓桐也回敬一句,“都一样。你那根独苗,你还少惯啦?”说完问了一句“哎,士满呢?”吕秉成往身后一看没人只好说,“刚才还在身后呢,这会儿又抓不着他影儿了。”
王丽皎接过话头说,“你们找士满哥呀?那不在那拍巴掌呢吗?真卖力啊!”
吕秉戌看了王梓桐爷俩一眼说,“二十出头儿的人了,成天没个正形。该找个人儿管着他啦!”王梓桐随声附和一句。“是该成家啦!”
“俺侄女也有十七八了吧?”吕秉戌这样问似乎话里有话,不明说也能听出来他想说啥。
“过了生日就十八了。”王梓桐不动声色,没有顺着吕秉戌往下说。他才不上赶着谁呢。你有钱咋的?俺闺女不说百里挑一吧十里八里挑一总行吧?这会儿低气了往后到你家还不得受气?
“俩孩子都不小了。”
“可不?”王梓桐偏偏不上道,淡淡地说出这两个字。嗑是唠不下去啦,两个人只好把注意力投向腾欢会。
俏三村许腊月进场之后向主宾席和四周村民施礼然后说,“腊月今天唱支歌,希望大家喜欢,唱的不好请各位原谅。献丑啦!”接着腊月唱起来:
去年七夕妹乞巧,
今年端午绣荷包。
学来织女千般艺,
为渡牛郎绣鹊桥。
天河难阻真情侣,
不见牛郎针不抛。
绣到夜深人静时,
针扎妹手你心疼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