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就8岁了的丁隐,这一年的九月没上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家里很困难。姐姐都上三年级了。而丁隐还要在家养猪养鸭带两个妹妹和全部的家务活。每天早上的丁隐4:00起床到很晚才会睡。看着别的孩子换上新衣服,背上新书包,高高兴兴去上学,丁隐的脸上总能浮现一丝忧郁。丁隐故意把大鹅群赶到学校前面的田地里吃草,待着两个妹妹凑近一年级的教师窗前偷听他们的上课,刚开始,学校的老师一次次轰走丁隐和两个妹妹。轰走一次,再来一次。在轰走再来。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再管他们了。捡到粉笔头,听来的的知识,就在地上画着。一个月过去了,秋天来了,丁隐养的鸡鸭猪狗全部卖掉了。闲下来的丁隐用爷爷新买的裤子腿做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书包,高兴的背在身上,模仿着姐姐上学的样子。可是没嘚瑟两天就被爷爷发现了,拿起长条木棍就是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村里村外的追打丁隐。枯瘦如柴的丁隐,皮肤白皙,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披头撒发的上蹿下跳。八十岁的爷爷怎么能追上丁隐呢?爷爷爱美,这是他攒了很久才有的一条裤子,从来舍不得穿的。就这样被丁隐给毁了,他能不急眼吗。没打到丁隐真的是气坏了爷爷,跟母亲大吵一架,收拾他的东西一甩袖子走了。很晚丁隐才赶回家,在窗外看见父母双双坐在炕桌前叹气,桌上放着的真是丁隐自己缝制的书包。妹妹眼贼看见丁隐大叫,是二姐。父亲斥责,还不回来吃饭,都几点了。也就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的一天,屯里的陈姥姥鬼鬼祟祟的来到丁隐家,不知道跟丁隐的父母说了什么,鬼头鬼脑的,看那眼神就不是什么好事。村里谁都知道,只要看见这个陈姥姥准没好事。果然,第二天,一辆马车,一个车夫,陈姥姥,一些丁隐用过的衣物,母亲让丁隐还上一套新衣服和一双很漂亮的绣花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的丁隐稀里糊涂的,母亲叮嘱丁隐,跟陈姥姥走吧,去远方亲戚家住些日子。丁隐抓住母亲的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走。陈姥姥见状一把手拉开丁隐,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扔到车上了。转身离开的母亲和伏在窗前眺望的两个妹妹,渐行渐远的丁隐被陈姥姥死死按在车上。从没有离开这个村子的丁隐无助迷茫。早上一直走到晚上,经过数不完的一片又一片大地、河流、小山丘,一个村落又一个村落,丁隐被这初秋的烈日飞奔的马车颠簸的不成样子。一会儿呕吐,眩晕的昏昏沉沉。马夫吆喝着马儿进了一家院落,听说这是丁隐的远方表姨家,这家人七个男孩一个女孩,院落宽敞,阔气。在当时的丁隐的眼里这里简直就是地主家了。陈姥姥把丁隐从车上拎着就下来了。“怎么这么瘦呀,这能养活吗?”那家的女人一边扶起已经站不起来的丁隐一边大声吼叫。陈姥姥转身上了车就离开了。整个院子里的人就像看猴一样看丁隐。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还扒开丁隐的嘴巴看看牙齿。丁隐的脑子清楚看见眼前的一切,可是就是眼前一顿乱晃不能支配自己的行为。倒在地上的丁隐再也起不来了。混乱中一个响亮的声音由远而近,“滚开,都给我滚开,她是我的,你们不能碰。”丁隐就觉得像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护在自己身上。这家的女人呵斥其他人散去。才把丁隐抬进屋子里。等丁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外边下着大雨,一个古典精致的东北大火炕,柚木愣子的窗户,通透的玻璃窗半开着,房门关着严严实实的,窗前几个小孩在戏水。睁开双眼的丁隐一帧一帧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一个小孩趴在玻璃窗前惊叫,“五哥,她醒了,快来看,她醒了”。这家的女人撩开门帘端了碗米粥走了进来,“醒了,把这碗粥喝了吧。”一个小女孩从窗户爬了进来,轻轻撩起丁隐的头发闻了又闻,哎呀!这是什么味呀!臭死了,臭死了。满院子的孩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家的女人呵斥道“去去,滚到一边去。”“来来,吃完饭,姨娘给你洗澡去。”丁隐都不明白这家里还能洗澡是什么意思,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洗过,也就是每年的夏天会跟着村里的妇女晚上来到村子里的水塘边穿着衣服用河水泡泡而已。吃过饭,这个自称是姨娘的女人拉着丁隐的手就走进这个院子的厢房,整个厢房的窗子都是实木上面刷有红色的漆料,通透的玻璃窗每一个窗户上都贴有窗花。走进去一个宽敞的水池放满了水,这个姨娘用手试了试水,“恩,真好,来把衣服脱了,赶紧洗洗吧。”丁隐双手交叉护住胸前连连往后退步。哈哈!哈哈!姨娘哈哈大笑。“你这小妮子,现在才知道保护自己呀,如果我是坏人你昏迷这几天我什么事做不了。看你臭的,快过来吧,就姨娘自己在这,给你洗洗。这次姨娘教你洗,以后就比自己洗了。”丁隐原地站着没动,姨娘上前一把手就把丁隐拉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就给丁隐扒个精光。“我的天呀,真要命,这也太脏了,都起鳞片了,进水里泡泡吧。”丁隐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在水里,暖暖的,清澈见底,香香的皂香,抬头第一次看着对面这个自称是姨娘的女人,姨娘也打量着丁隐。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躲闪,久久相望,似曾相识又陌生。“这头发你几年没有梳理了,都生虫子了。姨娘给你好好洗洗。以后可不能让你这样了。”姨娘巧妙的移开了她的眼睛。“妈妈!妈妈!”外面传来的一个男孩的叫声,“哎,什么事呀?”“你出来,张叔来咱家了,说找你有事。”“哦哦,好的你在外边等着。”回过头来的姨娘叮嘱丁隐,“你就在这里好好泡着。一会儿,我就回来。”说着起身就离开了。舒适,也许是舒适或者是水让丁隐缓解恐惧和不安。一个人静静的伏在水面回想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来到这里呢?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父母要给丁隐送到这里呢?难道是?难道是......。想着想着丁隐的眼泪像一条线一样流了下来,无法自控的嚎啕大哭。四下无人,丁隐双手捂着嘴不敢放声哭。天呢?原来是不要我了,原来是父母不要丁隐了。抽搐的身体,凌乱的秀发无声的呐喊,双手用力拍打水面。为什么?为什么?完全歇斯底里的嚎叫。好久,好久,丁隐瘫软的双手扶着水池边静了下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过两天就让你姨夫给你联系学校去,等你上学了就可以跟你小五哥一起和小伙伴们玩了,就好了。”姨娘什么时候进来的丁隐一点不知道。像是没了魂的躯壳一样,任由姨娘放在案板上搓洗。没有疼痛也没有呻吟。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丁隐如姨娘所说的一样穿上花衣裳漂亮的新鞋子还有书包,和小五哥一样每天去上学。小五哥,是这个家里第五个男孩,因此,家人都加他小五。比我长两岁,憨厚老实,合丁隐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上学的时候,小五哥总是先走,然后在上学的路上等丁隐,看着丁隐走过来就静悄悄的跟在后面,不远不近,都是等丁隐进教室了才回他自己的班级,在学校也是一样,丁隐没有朋友,下课以后一个人或是在班级写作业或是在操场某处独自一个呆呆的望着远方。几次跌倒身边都会有小五哥轻轻扶起。总会有小五哥偷偷把糖果放在丁隐的兜子里或是书包里。就这样没有人见过丁隐在笑过,时间如流水,转眼即逝,转眼就是假期。和小五哥一起骑马放牧,一起偷偷的把园子里的西红柿藏在废弃的猪圈里。这个家里的姨娘和家人从来没有为难过丁隐,就算是这个家里的姨夫会经常跟姨娘吵架,也不会给丁隐脸色看。而丁隐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姨娘或姨夫。半年就这样过去了,丁隐经常会朝着来到方向痴痴的张望,无声无息,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身边的小五哥从来不问丁隐为什么这样,只是静静的跟在后面左右不离。半年里丁隐除了不停的学着读书写字就是跟着小五哥骑马放牧。在这个家里,丁隐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铺,自己的学习桌,自己的小天地,更有这个家里人对女孩的一种尊重。每每在今天这样的年代,经常能看见留守儿童的报道,谁能真正体会这些孩子的痛苦呢?在丁隐的心理这跟自己当年的抛弃是一样,只不过是父母找了个他们认为合乎社会价值观的理由而堂而皇之的抛弃。丁隐从小到大有无数个日记本,她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却写满了这白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