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休手中的轿帘不经意滑落下来,马车便行驶出去,在车水马龙中消失。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荒郊野外,柳如烟多次撩开轿帘询问长存公子在何处约见,都被吴芷糊弄过去了。
陆判官与几名鬼差正与长存公子在几十里外缠斗,搅得天空乌云密布,风沙四起。
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下来,吴芷三人缓缓下了马车,然而面前竟是一片乱葬岗,鸦飞雀乱,阴气森森。
“这是什么地方?长存公子在这里?他为何约见在这种地方见面?”柳如烟怀视四周,荒无人烟,北芒垒垒,突然不寒而栗,惊恐道:“咱们不是去青崖口吗?这是哪里啊?是不是搞错了?姐姐?”她颤着声音问吴芷。
此时此刻吴芷冷若冰霜,与之前的谗媚姿态判若两人,无情的杀气在她眸中显露无遗,她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柳如烟的葬身之地,你不觉得很适合你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柳如烟一阵骇然,看到就连吴芷身边的秋月都显露了杀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诓了,“原来你带我出府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杀我?咱们姐妹一场,你为何害我?我究竟何处得罪于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芷儿姐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你柳如烟什么时候见过我吴芷开过玩笑?”吴芷的语气比此刻的天气更加阴沉。
柳如烟恍然大悟,“怪不得恩佑哥哥下令不许我出府,原来他早就知道你有阴谋,我不明白,你我究竟有何仇怨?你为何要对我下手?”
“你知道得太晚了!你的恩佑哥哥是对的,他太了解我了,他确实清楚你真正的敌人是我吴芷!可惜你却不明白,还一味帮我说情,愚不可及的东西,亏得还有男人为你神魂颠倒。假如没有蓝恩佑,你我确实是好姐妹,假如没有你,我跟蓝恩佑也是一对好夫妻。可惜,我们三人之间不该多了一人,这个人就是你!你的存在把一切都打乱了,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吴芷凶相毕露。
“吴芷,咱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啊,你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咱们曾经同窗砥砺,同桌觞咏,同榻而卧……就像亲姐妹一般。你是受了谁人蛊惑?为何变得如此不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第一个字都在伤我的心啊……”
“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没错!”吴芷苦笑着,“你有幸福完美的家庭,有疼你爱你的爹娘,可我没有!我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看尽了别人的脸色受尽了别人的嘲笑!我没有白白享受的亲情,我只有不断地出卖苦力体现价值,才能得到他人象征性的施舍!你有蓝恩佑死心塌地的恩宠,可我穷其一生也得不到他的垂帘!你知道孤枕难眠的滋味吗?你知道守活寡的滋味吗……你知道整个府里表面上敬我怕我,私底下都在嘲笑我排斥我的滋味吗?”她凄凉地笑着,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可是,恩佑哥不是也娶了你吗?不是还给了你名分做了大夫人,是名正言顺的县令夫人吗?你们还有了共同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你应该知道,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你,我死活都不能接受他另娶的……”
“你知道什么叫貌合神离吗?知道什么叫同床异梦吗?他就是睡在我身边也会喊着你的名字,活在他灵魂里的那个女人只有你!你只要活着一天,他的心里就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也不会有我们孩子的位置,你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你本来已经死了,可天意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活过来!你为何要三番五次地活过来?你应该死去的!你可知你的活着让多少人生不如死?你可知道你的活着害死了多少人?蓝恩佑的爹娘因你而死!陈婶顾娘因你而死!衙门多少衙差也因你而死!你根本就是个红颜祸水,千古罪人!昔日我运筹帷幄机关算尽都杀不了你,今日我得偿所愿可以亲手杀你,正是要为民除害,只要你死了,就天下太平了!相信老天都会记我一笔功德的!哈哈哈哈……”吴芷仰天长笑,笑得泪花四溅。
“你胡说!我没有害死任何人,我没有!”柳如烟后退了几步,乱石堆上险些摔倒,她含泪摇头:“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吴芷,你已经变了,你完全变了,你变得好可怕了……你们兄妹自从寄住蓝家,几个伯父伯母待你们都不薄,为何你要忘恩负义?难道一向秉公执法的吴捕头也跟你一起变节了?你们兄妹俩是串通好的?亏得蓝家一直信任你们兄妹俩,重视你们兄妹俩,恩将仇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错,蓝家确实是我们兄妹俩的再生父母,是他们救助了我们安顿了我们,给我哥差务,也给了我当婢女的机会,包括将我强行嫁给蓝恩佑都是他们给我的恩惠。因为你这个脓包难担大任,而蓝恩佑需要一个得力的贤内助,他们不得不将我安插在蓝恩佑身边。虽然蓝恩佑不爱我,甚至恨我在你们两个人中间插足了,但是我还是很感激老爷和老夫人的。可惜天意弄人,他们二人不该听了我的墙角,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花了很多年伪装出来的面具被拆穿了!他们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他们不会再信任我了,我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他们于我俨然已成弃子!天意如此,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一石二鸟。本来我与小蚕的计划天衣无缝,谁知蓝恩佑太过奸佞,我技差一筹,输给了他,最终功亏一篑。不过我吴芷是个善于反省之人,我会找出失败的症结,分析出错的根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哥吴休对蓝恩佑忠心耿耿。所以随后的日子,我开始试图说服我哥认清事实,跟我同一条战线。你猜的没错,今日没有我哥的放任自流,你也不可能出府,也就不可能死在这乱葬岗,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吴芷恶狠狠地说,从怀中抽出一把利刃。
“我就说老爷夫人为何会死得如此蹊跷,整件事疑点重重,原来都是你干的!蓝府对你们兄妹恩重如山,最终却是养虎为患,出了你们这种虎狼之心的叛徒,尔等罪行天理难容……”泪水铺满了柳如烟的脸颊,她拼命摇头,痛彻心扉:“名利斗争让尔等丧尽天良,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什么是天谴?曾经我们吴家也是那行善积德的好人家,最后还不沦落到家破人亡?谁来给我父母沉冤昭雪?我父母亲人葬尸荒野,鹰啄狼啃,连个坟冢都没有!我吴家即将消失殆尽!如果没有你,吴家兴许复兴有望,可惜你的存在,让我们吴家过早的名存实亡。你害死了太多人,我不敢保证你以后会不会怂恿蓝恩佑杀死我的孩儿!你可知,蓝恩佑为了你已经丧心病狂连爹娘无辜枉死都在所不惜!他明知道他爹娘生前最不待见的人就是你,而他还是要将你重新召回蓝府做他的夫人!”
“公婆在世,对我宠爱有加,何来不待见之说?你不要混淆视听,挑拨离间……”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你跟蓝恩佑合离,正是公婆的意思!”
“合离?何来合离之说?吴芷,你莫不是病昏了头?一口一句胡话!你听我说,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只要你现在悔改,不再错下去了,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还是好姐妹,恩佑欠你的,还有我欠你的,都补偿给你,好吗?我承认是我疏忽了,未让恩佑哥哥留宿惠兰苑,都是我的过失,我会改正的,请你给我机会……”
“人之将死,其鸣也哀!可惜,我不会被你的虚情假意迷惑,今日我只要你死,我要将你的心脏全剖出来喂狼,我倒要看看一个没心脏的人还怎么活过来?”吴芷狞笑着说。
“芷儿姐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柳如烟一步步后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