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喜出望外,手舞足蹈,他深陷在一片狂热的浪潮里难以自拔。与羽裳的这段感情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一想到羽裳母亲的成全,他就动容地、迫切地不能自已,他暗暗发誓,未来的生活,一定会给羽裳幸福!幸福!
细雨绵绵地、软软地飘洒在了油纸伞上,羽裳搭上了徐徐行驶而来的电车。车内乘客全满,却无一人站立。坐在羽裳旁边的这个女孩,她穿着一身紫蓝色的针丝外套,那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承载了无数的梦与诗,乌黑的发际线上,垂涎着细丝,美丽如春花绽放,娇怯似弱柳临风。此刻羽裳那一双眸子睁得好大好大,眼神里住着一泓清泉,她们互看着彼此,脸颊上浮起惊异又激动的神情。哦,这张脸孔何等的熟悉,羽裳眩惑地、又不太确定地问:
“你——你是?婉姿小姐吗?”
那女子双眉轻颦,淡然一笑,平和地说:“你是金小姐。”
“你果真是婉姿?”她喜出望外,又接口:“不要这样称呼我,叫我名字——羽裳。”
“我不叫婉姿,我离开百乐门了,我叫曼丽,康文给起的。”她的声音是沙嘎而低哑的。
“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羽裳低低地问。
曼丽凄凄楚楚的神态,那份难言的委屈与难堪毫无保留地映透在她那对清澈明莹的眼眸里,她昏乱地、烧灼般地、痛楚地道:
“不要提那次好吗?”
显然,百乐门那段历史的确给她罩上了难以解脱的阴影,加上那日在彭家所受的“羞辱”,更让她颜面无存。
“对不起,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我很满足我现在的生活,康文他对我很好,虽然没有名分,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她平定地、柔和地说,脸上洋溢着光彩和幸福。
曼丽扬起一对羽扇状的睫毛,谦和地说道:“羽裳,谢谢你和柏文,那日在彭家,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并没有当众揭穿我。”
“我和柏文怎么会当众拆穿你?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忌讳和回避你的身份。不过,柏文说过,舞女里面也有洁身自好的,也有高雅纯净的,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舞女的头上被扣上了污浊的帽子,无论清纯与否,还不是一律被拒之门外吗?”她沉痛地、低抑地说。
羽裳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亲切、关怀。
晚上,柏文带着羽裳到一家西餐厅里,室内装饰得金碧辉煌,极有品味与格调。这餐厅看着像一条大船,缆绳、渔网和油灯将它布置得如诗如梦。墙是用粗大的原木钉成的,上面插着火炬,挂着铁锚,颇有种驰骋草原的风情气息。不一会儿,服务员呈上了两份黑椒汁牛排,被一旁的绿色花式点缀着,那热气腾腾的烟雾飘散着。餐桌米布上摆放着两盏白色的烛光,只见一桌桌点点流萤的白烛,染映着窗外明净如水的月色。服务生递上了两份刀叉,羽裳看着满盘香津津的、垂涎欲滴的酥松牛排,充满着异国他乡的餐食方式。由于自己从小生长在清苦人家,打小是极其节制的,在她人生的二十一年里,大概也就吃过中餐,如今的西式一角,更是让她心绪激动、茫无所措。
柏文见羽裳纹丝不动,轻柔地问:
“你会吃牛排吗?”
她半带羞涩半带娇,道:“在电影里面的看过,却没有吃过。”
忽然,全场灯光顿然又开了起来,全场通亮。这时,餐厅老板站在前台,他是个外国人,棕黄的头发,还有那泛白的胡须,看上去有几分混血的感觉,他带着半熟不着调中文高声说道:
“各位顾客朋友,不好意思,餐厅的蜡烛今天不够用了,我感到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为了表示顾客朋友衷心地感谢与支持,本餐厅今晚用餐一律半价。”
话音刚落,全场齐鼓掌一阵轰鸣,柏文羽裳相视笑着。
“这个老外好可爱。”
这时,柏文桌前迎面走近了一个男人,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眩惑而惊喜地叫道:“瑾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