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悄然袭来了,月光明镜如水,花木树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羽裳的下巴紧贴着双手,慵慵懒懒地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春夜的高空里,正璀璨着满天繁星,不知名的虫声,在树梢上此起彼伏地鸣叫着。许多流萤,在木槿花中穿梭,羽裳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柔和且舒适的凉风。可是,她的心里却是空空荡荡、迷迷茫茫的。
“羽裳,睡了吗?”
她一听到是母亲的声音,立刻钻进了被窝,故作熟睡之态,羽裳始终不愿意理会母亲的“入赘话题”。房间内毫无动静,哪料想,佩卿竟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坐向羽裳的床沿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黑发,轻柔如丝地说:
“好了,我知道你没睡,起来,陪妈说几句话。”
佩卿竟识破了羽裳的“计谋”,她微微地张开了眼睛,她知道,已经不能逃避现实了。好在,母亲的语调是极其平缓和煦的,她坐起身来,俯靠在枕头上,一语不发。
佩卿轻缓地将羽裳的头带进了自己的怀中,幽幽柔柔地道:
“羽裳啊,妈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那个彭柏文,你了解他吗?他是什么来路?他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他家里有太太没有?你太单纯,外面的男人太复杂,你不能被人家的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羽裳扬起脸,郑重而固执地说:“妈,虽然我对彭柏文的家庭一无所知,可是,我真的不在乎。我不管他富可敌国,还是家徒四壁,我都不在乎的。我爱的是他这个人,这辈子,非他不嫁。”
佩卿深深抽出一口冷气,看来羽裳真是陷进了那一汪挚爱的浪潮里,几近是不可逆转。
“我已经托人打听过那个孩子了。”
“什么?您打听柏文?”
佩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羽裳,用着淡漠而不太热衷的语调说:“是的,他是上海茶园大户彭士申的儿子。”
羽裳怦然震颤了片刻,柏文居然出身豪门?难怪呢,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身着打扮,眉宇轩昂,与众不同,气度不凡,早应该想到他的家庭背景不简单。哦,如果真是这样,天哪!柏文,这样两个地位悬殊的家庭,如何铸成如花美眷?羽裳陷进了一种深深切切、无边无际的迷离和怅惘里。她的意识模糊,神志飘摇,眼神空洞。
“这样的大户人家,我们自然也高攀不起,更别说指望入赘了。”佩卿沉肃地说。
“妈,柏文说过,结婚后我们可以搬出去,你和外婆一起过来住,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羽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他随便说说你就信了?像这种出身豪门世家的公子哥,哪一个不是纨绔子弟?妈只是怕你被人给骗了。以我们家的条件,你想他的父母会让你进门吗?门不当户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