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疏风动,冷雨敲窗,夜风穿梭,发出断续的呻吟。佩卿听着雨滴打着芭蕉声,窗外地面涟漪点点,树影重重,细丝沥沥,是那样潇潇的、飒飒的。雨声敲碎了长夜,也敲碎了她的记忆——疏疏落落的金宅,佩卿坐在雕花床上,还不想入睡。她饱经忧患的面孔,紧闭着双唇,泪水萦绕着双眼,迟迟落下。黑里透白的头发展露了岁月的痕迹,不知不觉,佩卿的白发越来越多,尤其是在每年的春节里。她披着棉袄,里面身着阴士丹林格子旗袍,手上紧拽着一件粉红色的小布衣,大概是五岁女童穿的尺寸。她静默地流着泪,很久很久……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羽裳柔柔问道:“妈,你睡了吗?”
“还没有。”佩卿的声音是喑哑而哽咽的。
羽裳推开了房门,她抱着一床棉被,直铺在床上。
“妈,今晚真冷,多盖一床被子,别着凉,刚才给外婆也送了去。”
她不经意间看见母亲怀里那件小粉红布衣,那干枯龟裂的双手闷出了汗。羽裳嗫嗫嚅嚅道:
“妈——你,你又在想云裳了吗?”她话音刚落,佩卿浑身立刻掠过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她深感肺腑激发起一阵阵千刀万绞的剧痛!瞬间击溃了她,一任泪水犹如白色瀑布般直泻而下。
“妈,你别哭。”羽裳一把抱住母亲,紧紧地、牢牢地用臂膀圈住她,圈住她。
佩卿放声以释心中的苦痛,她哭得像个孩子,羽裳见此,不禁也垂泪连连。
“妈,你别哭,云裳她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找到她的。”
佩卿的心脏仿佛被倾轧、被碾碎、被烧成灰,那是一把利刃,是一层深切刻骨的哀戚和无休止的痛楚。那一对苍老而憔悴的眸子被层层泪雾封锁,她沉痛地、哀切地、悲绝地道:
“我——我不奢望她能回到我们的身边,我只希望不管在哪里,希望我的云裳活得好好的就行。都怪我啊,当时没看好她,也不会让坏人给拐走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的云裳,云裳!”佩卿泪如泉涌,泣不成声。那身小布衣,被泪水完完全全地浸湿了。
这是佩卿多年的心病,数年来想用各种办法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消息却一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为了找寻这个失散的女儿,是她一生的渴求与牵挂。
渐渐到大年初五,柏文趁着年休假,也回头帮着父亲和大哥康文料理家业,冬季的阳光遍地在茶园里,闪耀着万道光华。他兄弟二人,深呼吸着露天茶地带着松、竹、泥土混合气息的空气。放眼望去,一片片郁郁葱葱,整整齐齐,分道有隙的茶地,那些浓荫,给人一种清幽的眩晕感。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黄,寒意的冬天带着几分暖意。
“我正在和父亲及留学回国的学士研究土壤的改良,培育出新一种甘香清冽的好茶。”康文道。
“懂得与时俱进与创新,很不错。”柏文夸口。
“父亲这一生跑遍了四川、云南、广东、福建、湖南、浙江、江西、安徽、甘肃,培植了无数的不同样品的茶叶,你看咱们家的茶园多清香啊!父亲、祖父、曾祖父就喜欢这种充满大自然的味道!红茶、绿茶、白茶、乌龙茶争奇斗艳,单在乌龙茶中,铁观音、大红袍、本山、梅占、佛手、黄金桂、白芽奇兰等等,品种繁多,这几年市场蒸蒸日上。”康文一一说道。
柏文淡然倾听着,点点头,康文又接口道:
“父亲常说,一如既往的茶种保留生产,更主要要懂得时尚与创新,培育出不同类型,不同味觉的茶品,才能比同行更胜一筹。影响茶园产茶品质优劣的因素,不外乎就是茶的品种,雨量、温度这些差异,剩下的就是所谓的施肥,还有病虫害防治。茶树生长的环境,经过不断的改良,用科学的方法加以研究、分析、试验。茶园行间铺草,可以增加土层的蓄水量,可以印制杂草的生长,还能提高土壤的肥力。而且还具有抗旱,增温防冻的作用。”他喋喋不休地一吐为快,在柏文的面前,康文略带着一份自豪爽朗之感,他和蔼地看着柏文,拍着他的肩膀,牵引道:
“柏文,回来吧,帮爸爸和我管置这片家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