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色浓而重地堆积起来，寒风怒号，叩得窗柩簌簌作响。雨丝一颗颗扑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微哑的低鸣，把窗棂都被染上一层水雾，楼下的树影、车影、人影都变得朦朦胧胧了。几株零星散落的小树摇曳在一片烟雨凄迷里。

羽裳心里暗自焦灼，细细呓语念叨：“这么大的雨，待会怎么回去啊？”

柏文仿佛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发出一阵清晰而肯定的声音：

“我待会送你回去。”

“你带伞了吗？”

柏文摇摇头，“那你怎么送我回去？”羽裳接口。

“我有车，送你回去，真是笨。”柏文柔柔地调侃骂道。

羽裳欲言又止，她坐下来，用手托起下巴，凝视着窗外的烟雨暮色。她心里默默祈祷着，早上出门前，母亲就随着客家的人去接生了，留外婆一个人在家，她那么大年纪了，还得亲手为自己做晚饭。希望在下班之后能停止这场大雨吧，也怪自己，出门老是忘记带伞。

随后，雨渐渐小了，仿佛停止了。羽裳心中暗喜，她小跑出了办公室，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路，羽裳踏着雨露，踏着这暮后泥土惺忪神秘的空气，在水雾中迷离地奔跑着，柏文紧跟着羽裳的步伐。此刻，天色立即显得昏暗阴沉，瞬间一片烟雨蒙蒙了。一条一条的雨线把空间铺满，透过雨，远山半隐半现地浮在白蒙蒙的雾气里。她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打个半湿了，柏文从后一把将羽裳拽住，此刻他觉得她那样苍白，那样柔弱，那样孤独和无助，竟使自己情不自禁地想有保护她的欲望。他顾不得斜风冷雨的扫射，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大衣，急忙包裹住羽裳的头与身子，心疼地、怜惜地说：

“你这个笨蛋，不是说我开车送你吗？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柏文的双手将羽裳的身子箍得紧紧的，她感到一阵阵蚀骨的温暖。此刻，心里那一股迸流在体内的热血燃烧着、沸腾着、奔窜着……如此难安，如此混乱，这种画面依稀重演？杭州？西湖的船只上？对，他也是这样牢牢地将自己箍住，这感觉好迷乱，令人浓情盎然，令人如痴如醉。羽裳那羞涩的红霞急扑上了她的脸颊，一丝丝凉冰冰的雨线拍打在双颊如火的脸上，两排浓密微卷的睫毛颤微微地扇动着，顷刻被细丝缀满了晶莹剔透的小雨珠。她扬起一对渴盼的、灼热的一对剪水双瞳深情地直视着柏文，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这样专注地、忘我地、沉醉般地凝视着他。伫立在寒瑟潇雨之中，那厚实的黑大衣裹着那灵秀可人的脑袋，透过朦胧的雨雾，她像一个孤独、萧拓的修女。她没有挣开他，脸上呈现只是一抹轻柔的、可人的、娇涩的色彩。

柏文被羽裳这双蕴含了千言万语的耀目深深撼动了，心里瞬时涌起一阵炽热翻滚的浪潮。他知道这一次，真的不能够再错过机会了！不可以错过了，更不允许自己错过了！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血管里的每滴血液，脑子里面的每个神经，都在强烈地呐喊！呐喊！呐喊！

他不由自主地倾听着自己身体里的呼唤，此时此刻，他呼吸紧促，神情酣醉。那两只手将羽裳箍得更紧更紧了，他不敢有一丝的松懈，生怕这一瞬间会凭空消失。他的手逐渐放松了羽裳的身子，慢慢地从她腰际上游走，接着捧住了她的脸。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牵动着他的心脏，引动着他的肺腑？柏文视角转向她的嘴唇，贪婪地、炙热地、深情地一吻而上，使得羽裳迷迷蒙蒙般的阖上了双眸。一时之间她无法喘息，无法抗拒，无法思想，这种令人心慌意乱压迫的吻，令人窒息。她听到他的心跳，那么沉重，那么猛烈，那么狂野，模模糊糊的，她觉得他在回吻他。此刻，天地万物混沌成一片，羽裳忽觉浑身虚软如棉，像踩在云堆里，那样轻飘飘，那样无法着力。渐渐地，她的两只手柔柔地环抱着柏文的背梁。

“羽裳，我爱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迫切而挚诚，羽裳被柏文框得紧紧的，使她动弹不得。她睁着一双雾蒙蒙水盈盈受惊的眼眸，她那双秋波一闪一闪。渐渐地，两行眼眸漾满了泪珠，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喜悦的泪水，还是迟来的幸福？她轻闭双眼，泪滴渐渐滑落脸颊，点滴在她的粉唇里，点滴在唇角边线上，她那翘首的睫毛被眼泪所润湿。

柏文带着全身心渴求，他柔柔地暗抚羽裳脸颊，为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渍。此时此刻，他那双瞳孔焕发得好黑好大，羽裳从来没有如此这样距离打量过柏文，他深情并茂的样子，他暖意融融的身子，他含情脉脉的眸子，震动着她的每一根心弦。

“羽裳，你终于肯直面你的内心了是吗？”柏文心神激荡，眉梢眼角堆积着难以言表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