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细雨从濛濛的天空淅淅沥沥地垂至地面,暮色瞑蒙,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秋意骤然地加浓了,羽裳撑着油纸伞仰头望了望灰烟朦胧的天空,雨丝好细,好柔,好轻灵,像烟,像雾,像一张迷迷蒙蒙的网织。她扎着两只长长的马尾辫,肌肤胜雪,明眸如醉。一身蓝色学生旗袍,下面系着黑色的中长裙,步履轻盈,冉冉生姿。一阵雨风迎面而来,细细的雨丝飘坠在她的脸上,她蓦然地瑟缩了一下,是那般凉飕飕、寒颤颤的。陡然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吸进了这份浓浓的秋意。
那石库门四周满地的落叶残红,柳叶根深缠绕,院中的两棵梧桐树争相辉映与雨空瑟瑟交接。秋风轻拂,摇曳着树瓣,在这座静静的院子里,风送声声,雨瑟潇潇,仿佛与天地共奏一支潺潺的歌。里屋居中一张深咖色大正方形的木桌,左右两侧安置着几把太师椅。洁白的墙壁中间,挂着一幅徐悲鸿那山雾朦朦、层峦叠嶂的泼墨山水画。墙壁两侧,贴着厚厚的宣纸,是羽裳父亲生前在上边题着的杜甫的诗句: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一列列雄浑苍劲、鸾漂凤泊的字迹,不禁使人深深地折服。里侧的架子上摆放着父亲生前喜爱的陶瓷花瓶,是一个传统的书香门第醇厚浓味之家。
“妈,外婆,我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陆氏应道。
羽裳的母亲为她做了一顿丰盛的佳肴,有她爱吃的扣三丝、清蒸鲫鱼、红烧肉、清炖狮子头……佩卿卸下身上的蓝布围裙坐下急促地、激动地说道:
“快吃!快吃!坐了一天火车累了吧?”
“这雨说下就下了,唉,羽裳,你的行李呢?”陆氏问。
羽裳的脸上略带着一抹自惭形秽之色,低幽幽地说:
“哦,外婆,我给落在车上了,出了火车站我才想起,幸好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多久就下雨了,钱都是贴身带着的,就在附近买了一把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