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虽然仍旧跪在地上，但卓知之已越过了她走到娇娘面前。

他似乎刚刚醒，眼睛微微眯着，连动作都比平时慢上一些，更透出一种不紧不慢的优雅。

他身上穿着的紫色袍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在这没有日月的光芒中闪烁着银色的流光。

“我还不知道，我的天女中，还有这样活泼的一个小姑娘。”他温声细语道。

可是他本不是这样一个人，一旦这般说起话来不免叫人毛骨悚然，仿佛是豹子捕猎之前优雅的舔爪子，温柔的背后藏着更锋利的刀剑。

娇娘道：“她只是很善良，在可怜我而已。”

“呵，”卓知之挑了挑唇角。

此刻娇娘才发现这样一张俊美的脸，生着一双极薄的唇，笑起来的时候像是锋利的刀子，又危险又艳丽。

卓知之道：“你以为，你说他在可怜你，就能弥补她的过错吗？”

娇娘道：“不敢。”

卓知之道：“你是不敢，可是你该说也说了。”

他冲着凤凰摆了摆手道：“过来，小姑娘。”

凤凰伏在地上，一步一步膝行到卓知之面前道：“少帝。”

卓知之道：“娇娘以为，你没有错，那你现在就来告诉她，你究竟错在了哪里？”

“是，”凤凰直起身来，明媚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表情：“凤凰的错，在于凤凰不应当做自己不该做的事。“

卓知之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显然是被这个回答取悦了，转过头对娇娘挑眉道：“看，凤凰比你懂事的多。”

娇娘抿了抿唇角，想要脱口的反驳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卓知之托起凤凰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道：“这样好看一张脸，你实在辜负了这样一张脸。”

他未说此话之前，娇娘还没有注意过，只觉得凤凰生的好看长得明媚，但她的脸上就像是蒙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叫人看不清楚庐山真面目。也许是外力缘故，娇娘竟然也没有觉得奇怪，此刻才注意到凤凰脸上的那层雾陡然散去，露出一张石破天惊般的美貌！

娇娘几乎已经忘记了思考。

她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女人。

该如何去形容她的美丽？眉如望远山，眼似秋水横，这样的话用来形容她只会显得词语黯然失色。娇娘本以为自己这副皮囊已经是少有的美貌，在这张脸面前，就仿佛一颗丑陋的尘埃。

像是春日里枝头摇曳的第一朵桃花坠落急湍流水，是极盛的美，仿佛下一刻就必须要被毁灭。

卓知之看着娇娘的神色，露出一点得意，露出一点讥讽道：“她美吗？”

“美，”娇娘道。她根本说不出来否认的句子。

如果这张脸都称不上美，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被赞赏被称颂？

卓知之叹了口气：“可惜，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皮囊，哪有美人真正的精魂？”

美人的精魂是什么？

是眼波动，是宜嗔笑，是天成风姿。

已经有了这样一张脸，又该有怎样的魂魄与之相配？

娇娘不敢问。

卓知之仿佛陷入了回忆：“少绥，若是少绥还在……”

他眉宇之中终于有了一点真实的温柔，下一瞬间却天地变色，狠厉道：“这样一个卑贱的东西，妄自非为，也配得上少绥的这张脸！”

他一怒之后，信守一挥，凤凰瞬间消散在原地，她鬓角的那朵凤凰花坠落在地，又转瞬枯萎了。

娇娘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眼前这个喜怒不定的神明，也有一个心上人？

然后她听见了非常熟悉的一个声音。

“不过是随手捏出来的一个天女，少帝何须发这样的脾气？”

轻描淡写，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白玉珩站在石台的不远处淡淡的看着卓知之，目光不曾落在娇娘身上一时一分。

卓知之转怒为笑，转身面向白玉珩道：“你果然来了。”

一个是素白，一个是华紫，便如一个是天上仙，一个是地底魔。

白玉珩道：“是，你既然找我，我为何不来？苍莱山与幽冥城又不算很远，来看看故人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