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已同意了契约的事,但不知为何,他此刻竟有一丝无名的怒意。
光芒是消逝在双方的锁骨处的,于是他粗暴地扯开自己的领口,却无法寻找到一丝可能有关的诡异痕迹。恰逢一旁的零也正好坐下,从他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窥见对方藏在衣襟内的锁骨,也正如他所料,与自己一样,上面没有任何纹案。
刚刚的光芒仿佛只是幻视,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
真的是这样么?
他不敢苟同,或者说压根就不可能去苟同,因为他明白,并非什么事都没发生,或许只是他看不见,或许是这契约压根就不可见,总之只是他看不见这契约而已。然而,看不见并不能代表不存在,如果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又何德何能活得到今日?他可不是什么宠儿。
他笑了笑,手指松开夷陵,故作轻松地开口:“这是什么?可不像你能用的。”
一张白纸扔了过来,他右手一挥便轻而易举地将其夹在两指之间,定睛一看,却只是张在普通不过的白纸,但确实是先前零“施法”时握在手中的那张纸。
他仔细地端详了片刻,无法从中找出什么不寻常之处,只能将目光投向零。
“琴给我的,他将契约的法术及存在了这张被称为‘符纸’的东西上,施法的时候只要念出预设的咒语就可以触发。”零意外正经且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挺好玩的,我就找他要了一张。”
“那个预设咒语不会是……”他没把话说完,但脸上的笑容已快维持不住,符纸也被撕碎。
“没错,就是‘除了那个疯子,那个傻子有没有拜托你’,‘你猜猜看’。”零鲜有地笑了笑,还透出几分得意,“何必摆出这种表情,我们之间又不是没签订过契约。”
“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
“有签过不平等契约的吧?”
“但这可是……”
“主仆契约也有签过吧?”
“可这是永久期限的!”
“那又如何?”
男人放弃了,放弃和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讲理,也放弃了和这个小家伙提人权。
他不再继续接话,而是在零的微笑注视下,将撕碎的纸张揉作团捏在指尖,待到燃起的黑炎将其烧到一丝灰烬都不剩,他那快称得上狰狞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现在他更好奇的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自己看透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换了个话题:“您是什么时候策反琴的?他可是我们的人。”
“老东西,礼貌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发自肺腑,那就还是别装模作样了,你装着也难受,我听着也觉得晦气。”零先指正了一下男人的心态,“没有策反,只是交易而已,我把内维亚的所在告诉了他,他就同意给我了这个。”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内维亚在这的?”他皱起了眉头。
之前这个小东西不是说,正是靠着琴才找到内维亚的么?那这下的交易又是怎么回事?重点是,如果他不是靠着琴找到的内维亚,按理来说绝不可能知道内维亚在这。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后背一阵凉意。
“当作契约的奖励告诉你也无妨,”零少有地压低了声线,“你们每一个人的行踪他们都知道。”
“?!”他怔住,这个答案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更准确些来说,是因为过于惧怕,所以从不敢想。
“而且我也不想和他成为同伴,他确确实实是另一个程度上的疯子。”零的话题回到原处。
“比你厉害的就是疯子么,小东西。”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可就要太多太多了,你见一个喊一个疯子,会不会最后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喊谁了?”
“老不死的,你终于把真心话叫出来了。”零眯起了双眼,他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不过零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将话题转回原处,“不,内维亚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零的话语不带丝毫犹豫,可以看内维亚尔在他心中是“疯子”这事,并非现场随口胡诌。
内维亚虽实力不差,但比起零来还是差了不少,能站在今天的地位还得承蒙韦伯斯特,还有就是零口中的某个“疯子”的照顾,当然,那位大人的赏识也不是不可获缺的。
似是见他没立刻接话,零又补了半句话:“真疯子、死疯子、疯婆子,三个完全不同类型和程度的疯子,居然全都是你们那边的人……你们那边难不成是疯子聚集地?”
他思索了一会儿,接道:“那你们那边呢?傻子聚集地?”
“……”零沉默了片刻,“无法否认。”
他不知道零这句“无法否认”是否包括了对自己的自嘲,但他瞬间便明白了能让零不惜自嘲,也一定要接下这句嘲讽的对象是哪些。如此来看,这句“无法否认”或许真包括了零自己也说不定。
不过他还是笑出了声,因为零意料之外的肯定确实有些好笑。
“不过您可真是幸运啊,竟然能将御前天使签订为您的使魔。”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飘了?趁机涨价也去对着不知情的人,是曾经。”
“是,主人您说的都是对的。”他笑了笑,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置于心口,并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直到契约终结前,雷米尔都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奴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