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快从淅淅沥沥变成了倾盆而下，一时间连空气里残存的温度都被打散，只余微凉。

在山腰一个略显陡峭的小坡之后，有一个隐蔽的山洞。

就在大雨袭来的时候，墨清也刚好及时的带着尚薇躲进了这里，虽因雨势凶猛二人都湿了衣，但至少得以栖身躲避。

尚薇缩着身子靠在山洞口，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侧颊，也缠在肩上。

里面的墨清已粗粗的拾起了些树枝，生起火。

突然袭来的大雨也令他同样显得有些狼狈，外衫打湿，染成暗红。一头白发也湿了些，但他显然毫不在意。

生完了火，他才抬眼看了一眼如同受惊的小兽般躲着自己的尚薇，凤眸一扬，“你确定不要过来烤烤火，暖和一下？”

尚薇只是有些惊恐的看着他，抱着双膝离他有些距离。

雨下的疯狂，交织成细密的网，也在这山洞口悬上了一条天然的帘幕。

她不敢确定，那些杀手是否真的已经离开。

墨清见她不愿靠近，长睫微微敛下，唇边也跟着飘过了一抹了然的自嘲。

他用手中的树枝轻轻拨弄着正在燃烧的火堆，火光明晰温暖，照在他肤色如玉的侧脸上，“你还是觉得，这些人是我安排的？”

尚薇抿起唇，她不知道为何他要这么轻易的点破自己的心思。

“你……”她只觉自己声音干涩，片刻后才能发出声来，“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山洞？”

一定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就像当年的皇祖母一样，派人追杀再假装救自己，好解除自己的防备。

“若我说，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曾带我来此狩猎，而那时我便发现了这个洞穴，今日没想到正能用上……这样的解释，你可会相信？”

他搁下手中树枝，视线静静的落在跃动的火苗上。

烛光清晰的描绘着他侧脸的轮廓，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打湿的白发遮盖了些许的光亮，竟让他侧脸的线条显出了些许的冷然。

一瞬间，尚薇险些要觉得，自己真的是错怪他了。

然而过往的一切让她无法轻易的相信他，毕竟曾经的他设下过无数的圈套与阴谋，只为伤害她，和她深爱的人。

她抱紧了自己的肩，微微觉得有些冷。

“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都会觉得这只是我的诡计罢了，对么？”

狭长的凤眸轻挑，一时间眼波随着火光微微跳动，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只是我倒底，总是对你这笨女人没有什么法子。”

他的话听得尚薇心头微微一跳。

突然间她想起了当时在皇陵边听到樛木说的话。

——让一个游戏人间的男人认真到动怒，最好的理由便是女人。

而这个女人，还正是她自己。

陡然间她起了身来，似乎想要摆脱那一瞬间袭来的某种无形的枷锁感，仿佛要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看着他，一时眼中的情绪，无限的复杂。

真的会是他么，这个纨绔子弟，这个戏谑人间的男人，这个似乎永远都不会认真的人……他竟要，为了自己而改变？

可若真的只是这样，她或者还能知道该如何面对。

却在事到如今她已用最激烈的方式去伤害了她最深爱的人，而仍沉浸在无法抽离的绝望与痛苦中时，他……还要以爱为名，来加深她的痛苦，去伤害那个她最感到抱歉的人。

“怎么，觉得冷，肯过来烤烤火了？”

看着她起身，墨清语声软绵绵的，明眸一抬却突的有些震于她此时眼底的情绪。

心很快跟着下沉，仿佛千斤沉重，坠落到无穷无尽的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尚薇咬唇，声音很轻，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控制情绪而身体微颤。

她仿佛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他，但却无从问起。

既然你要伤害我，以达到你要挟璃国的目的，那你为什么又要冒着风险来多此一举的演这场戏给我看……

而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偶尔的回应只是因为失去记忆，那不是真正的我，而你却还要当真，还要自欺……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真相会让我恨你，你也义无反顾的要去揭开那些血淋淋的真相，让我更加的恨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墨清望着她情绪复杂又苍白的小脸，浅笑中显得如此落寞，“只是好像身不由己，总想要你注视我，记得我。”

“可你……你联合外敌，背叛璃国……”

也……背叛了我。

她的话让他微微一顿，却不是因为这莫须有的指控。其实或者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吧，纵然那齐楚两国想要联合攻打璃国的事他一心置身事外，但也无人会相信。

而让他有些震愕的是她此时深藏在话中那近乎破碎的失落。

她……也会为自己而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