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贺舒烟说话的口吻一点都不客气,依着孟灯火从前的性子,她怕是早就跳脚生怒了,但眼下她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或许不是说不出口,而是关于曾经,她有遗憾。
到底还是赴约了。
秋雨绵绵的天,空气中裹着一层潮湿的味道,孟灯火撑着伞站在咖啡厅外往里下意识扫了一眼,结果正好撞上不远处靠窗而坐的贺舒烟的目光。
终究迈不过有些坎,孟灯火心口刹那间紧了紧,其实若真要仔细说来,她和贺舒烟之间好像压根就算不上有什么仇怨,在学生时期那会,两个人的交集也只仅仅停留在孟灯火脑海中“我喜欢你哥哥,你喜欢顾南山”这样的层面,未曾熟识,未曾深交,时隔多年再见,有什么非要聊一聊不可?
抱着这样的念头,孟灯火在贺舒烟对面坐了下来。
谁也没有着急开口,互相先彼此打量了一番。
末了,还是孟灯火没忍住。
“说吧,找我做什么?”
闻言,贺舒烟听出孟灯火语气里的不愿与自己多言的意思,于是原本决定开门见山的她瞬间换了个想法,她得让这女人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想到这,贺舒烟唇角缓缓露出个惬意的笑,又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这期间她一直看着孟灯火的反应,直到孟灯火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刻她才终于肯故作轻松的同孟灯火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儿天气适合找个人闲聊,所以就约你来喽。”
这话听在孟灯火耳朵里十分欠揍,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点即炸的性子,否则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贺舒烟面前了。
贺舒烟话音落下的当口就已经做好了孟灯火拍桌子走人的准备,谁知对面的人倒是还给了她一个惊喜,让她不至于愈发在心里为顾南山感到可惜,可惜那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死心塌地的守着这么一个.....这么一个让人操心的孟灯火?
丝毫不知道贺舒烟所想,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孟灯火的选择,她见贺舒烟摆明了一幅故意为难自己的模样,仔细想了想后,十分果断地做了主动出击的决定。
“恭喜你啊,年少的梦想都实现了。”
一句语气平平的恭喜从孟灯火嘴里吐露出来,听不出真情还是假意,紧跟着她眼角眉梢都松快了不少,一点不像心事重重的人。
这世上能实现年少之梦的人少之又少,但贺舒烟做到了,所以,孟灯火其实是佩服这人的,而且她佩服的不光贺舒烟,还有顾南山。
说起这事,孟灯火恍然想到,好像从初识开始,顾南山就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全力以赴的人,喜欢他的贺舒烟也是。
只有她,碌碌无为又胡作非为的度过了那些年。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都实现了?”
贺舒烟淡淡的瞥了眼孟灯火,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同孟灯火说过这话。
孟灯火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当然知道。
高二那年的寒假期间,有一天晚上她找寻母上大人未果饿着肚子回到孟家巷的时候,恰巧在转角处看到了并排走在她前面的顾南山跟贺舒烟,那时这两个人都已经高三,等来年六月就要去挤那传说中千军万马都要挤一挤的独木桥。
若换在平常,孟灯火肯定会走上前嘻嘻哈哈的和两人打个招呼,顺便调戏一番二人,但那天贺潇意不知怎么没联系她,她去找也没找见人,加之又饿着肚子,心情不由地就十分低下,也就没了那份玩笑的心,但她发誓,她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她只是没来得及出声而已。
“南山,你喜欢哪个大学?”
凛冬的十二月,到处都天寒地冻,贺舒烟手里捧了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在路灯下和顾南山缓缓往前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顾南山不是傻小子,他自然是知道贺舒烟什么意思,只是,他一颗心早在多年前就遗失在了某人身上,他虽也曾试图将那心拿回来,却始终敌不过那人闹在他身边冲他没心没肺的一个浅笑。
“不知道。”
这话是真的,因为顾南山压根就没打算要在明年毕业,他得等一个人,当然,这种念想他是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话音落下,尽管并不愿跟贺舒烟多有纠扯,但顾南山为了以防这姑娘再问些什么,他便难得主动的开口问起对方来。
“你将来想做什么?”
似乎有些惊喜于顾南山的问题,贺舒烟的眸光在那一刻亮了起来,她微微仰起头看向远处山巅上那颗夜空中的星子,表情虔诚的近乎许愿,然后语气轻柔的将少女的心事娓娓道来。
“我希望能站在最大最好的舞台上跳舞,也希望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这话贺舒烟有些紧张地揪了揪自己的手指头,连着一向在人前冷淡镇定的眼神都不由地乱了,但顾南山没给她继续乱下去的机会,他十分官方的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说道:“希望你梦想成真。”
贺舒烟久久没等到孟灯火的回应,她一抬眼皮才发现对面的人不知何时走神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贺舒烟决定放过自己,孟灯火一看就明显心不在焉,她还是早说早了事功成身退吧。
想到这,贺舒烟将手里的杯碟用了些力道放回了桌面上,两相撞击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将神游的孟灯火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