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压在折子上，拇指划过侧面，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齐龟寿在一旁劝道：“陛下息怒，当心圣体······”

“朕心里清楚······朕已经不生气了······”

沛晋帝从席上起身，细细打量了这金碧辉煌的玄武殿一番，目光渐渐幽深。

他停在窗前，背对着齐龟寿，问道：“端王那边情况如何？”

“按日子推算，这几天该是抵达金陵了吧！”齐龟寿答得谨慎，他还未收到使团那边的回信，所以没把话说满。

“是吗？”沛晋帝淡淡两个字，听不出情绪，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思绪已飘远。

在端王出发前夕，沛晋帝在玄武殿召见了他，当时，他也是站在窗前这个位置，背对着端王。

“七弟可知朕为何派你出使鑫梁？”沛晋帝的身影看起来高深莫测，让人抓不住边际。

端王心生忐忑：“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愚钝？”沛晋帝忽的转过身来，“七弟若是愚钝的话，怕是早就死在朕手底下了吧······”

“臣不敢······”端王被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七弟怕甚？”沛晋帝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七啊，这么多年，一直安安分分的，也难为你忍得住······”

端王的背都汗湿了，还在琢磨圣意。

“所以，朕准备给七弟一个机会······”

沛晋帝的右手按在了端王的肩上，强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难道你就真的甘愿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整日养花逗鸟，毫无作为？

朕可听说你丈母娘对你可十分不满呢！

常言道：三十而立，七弟今年也三十有二了吧，至今却还是一事无成，碌碌无为！啧啧······”

端王被他吓得瞳孔微张：“臣、臣······”

呵呵，我这样还不是你逼的，现在又来劝我上进，要脸不要脸？

端王表示：我有一句mmp，知道不能讲，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陛下，真的容得下臣？”

沛晋帝这才放开了他，突然笑了一下：

“放心，朕没这么小肚鸡肠，看看人家宸王，对朕衷心耿耿，不一样还好好地当着他的王爷吗？”

他笑容可亲，一瞬间眼里却翻涌出黑色的暗流。

端王捕捉到这一瞬间，浑身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合上了眼帘。

不怀好意，孤身无援，前路艰险，安危难测······

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荒废了这一生呐！

端王复又睁开眼，磕了一个响头，神色坚定：

“臣愿为马前卒，供陛下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齐焭独就算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被人利用，也不想虚晃一生，默默无名！

“好！”沛晋帝合手鼓掌，“这才像是我堂堂沛晋皇室男儿！”

他神色骄傲，笑容也多了一分真切。

野心，似乎融入了历代沛晋皇室的骨血里。

开国皇帝，为此，反了李唐，自立为王。

二代皇帝，为此，罔顾遗诏，弑兄杀弟。

沛晋帝此次拉拢端王，却不屑虚以逶迤，许以重利。

他在赌这个七弟也是个不甘平庸的。

果不其然，看吧，所谓沛晋皇室就是这样一群为了一点点野心就不顾生死的疯子！

富贵闲人，呵，去他妈的富贵闲人！

他们啊，宁愿惨死在无穷无尽的斗争之中，也不愿过着现世安稳的琐碎日子！

正是出于这种理解和善意，沛晋帝才义无反顾的杀死了夺嫡失败的兄弟们！

思绪飘回来，端王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齐龟寿。

只有这夜色，一如既往，深浅难辨。

沛晋帝叹道：“但愿他能明白朕的苦心······”

齐龟寿开解道：“端王机敏，想必不会辜负陛下一片苦心······”

“机敏，机敏······”沛晋帝细细揣摩这二字，嘴角微弯，“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