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看着柳玉鸢有些发红的眼睛，微微侧过头，说道：“你不是自幼就认定了我是凶手？既然已经认定了，又何必再问。我现在半分力气也没有……呵……难受得很……不如杀了我，给个痛快。”

“姐姐，殿外有个小内监说文德殿有位什么鉴章大人在等候。”珑月走到柳玉鸢身边，打断了柳玉鸢的思绪。

朱秀面露痛苦跪了下来，将手中的托盘举到柳玉鸢身边，说道：“是左司谏的章大人，这是他的奏札。”

柳玉鸢将奏札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了的上官清，说道：“你们两个先把他扶到床上，我去去就回。”

柳玉鸢走出扶英殿时，小内监正在等着她。

“章跃是如何得知朕今日回宫的？”

“回陛下，章大人连着几天了，一天少说也有两三次的往宫里跑。”

章跃的大名她是听过的，为人出了名的死板。当初若不是他接连三天上疏，周淇的将军府，便是周潼来住了。

柳玉鸢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应对章跃。今日避而不见，明天文德殿上他也是会说的。

珑月和朱秀将上官清扶到床上，上官清的衣领有些敞开，露出来胸口。

“朱秀快过来看。”珑月又将上官清的衣领拉开一些，说道：“你看大人身上这些瘀痕，走之前好像还没有的。”

朱秀显得有些犹豫，“走？”

珑月招了招手，小声说道：“我跟你说你了你不要告诉姐姐，大人前几日出去了，整整两天，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身旁还跟着一个红衫姐姐，看穿着打扮像极了山庄的人。可是我也在山庄住了好久，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说到最后，珑月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个人来给他看病？”

珑月起身将内殿的门关好，又将半面轻幔挂了下来，然后说道：“还是等姐姐回来吧。”

章跃走出文德殿时，已过晌午。柳玉鸢便在文德殿用了午膳，过后又阅了几份奏疏，才起身回到扶英殿。

珑月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为上官清擦汗，朱秀则低着头跪在一旁。

柳玉鸢接过珑月的帕子，见上官清额头仍在冒着虚汗，头发也有些湿，便说道：“他有没有醒过来？”

“没有。”

柳玉鸢也看见了上官清胸口隐隐露出的瘀痕，这瘀痕看上去不像是皮外伤。她将上官清的上衣扯开，精壮的上身裸露在她的面前。

珑月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上官清的身上几乎布满了伤痕，除了以前的刀伤鞭上，肩头的伤也开始溃烂起来，瘀痕由心脏往四方散开，延至锁骨。

上官清像是还有意识，在他被扯开衣服时，似乎皱了下眉头。

然而柳玉鸢却没有看到，她的指尖沿着瘀痕一点点往上，几乎是颤抖着。

“珑月，拿壶烈酒过来。”

过了一会儿，珑月拿着酒回来，院史跟在后面，行了礼，待珑月将轻幔全放下来，才开始为上官清诊脉。

柳玉鸢沾了几滴烈酒，往右臂轻轻一抹，右臂便显出了一条很细的红线。

她想起了那时上官清为何会生气，想起了珑月说他病了两三日。不知道他这两三日是如何熬过来的。

“陛下，能否让臣挂起帐子，望一下病人五色？”

“不必了，诊脉能诊出什么，就说什么。”

“回陛下，病人体内有两种相同属性的剧毒，在相互排斥。若是身上曾经有过难愈之伤，伤口也会再度开始溃烂。”

柳玉鸢冷着脸，说道：“若是朕有这两种毒的解药呢？”

院史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却也直言相告：“病人现在的身体状态，药石无灵。至多也不过……三年……”

“满口胡言，给我滚！”说着，帐子里便扔出了一个枕头，砸在院史身上。“我只是……染了风寒，你才药石无灵。滚！”

柳玉鸢拾起枕头走向床边，说道：“退下吧。珑月，将王院史送出去。”

上官清撑着身子想要下床，却被柳玉鸢拦了下来。

柳玉鸢靠在床边，看着他身上的伤，说道：“本来是想将你的衣服都扒掉，免得脏了我的床，又怕你这满身是伤也会弄脏我的床。我现在都已经不再计较这些了，你又再嫌什么？是嫌这床不温软，还是嫌这熏过的被子不够香？这又扔枕头又要走的，脾气还真大。”

“玉儿，我不值得你掉眼泪。”上官清抬手将她的眼泪抹去，“我没有杀你父亲，可我杀了陈国归降的皇室贵胄，又让你们姐妹相残，如今陈国柳氏一脉只剩下你一人。我杀人无数，什么都受得，唯独受不得你和你娘亲的眼泪。”

“那你又为何将毒渡走，是想让我感激你？”

上官清冷眼扫过旁边低头跪着的朱秀，起身说道：“我只想让你能够一直恨着我，要你感激做什么。之前给你的解药的确有问题，不只是你的，那晚都出了问题，因为……山庄有内鬼。”